第60章
我敲了下他的脑袋,向旁边迈开一步,面无表情地拿出他曾经给我的那个万宝路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章言礼凑过来,叼走我吸了一口的烟:“真生气了啊。”
我的烟被他叼走。手指被他的嘴唇触碰,他的呼吸落在我的掌心,如小羊羔的呼吸一般,让我的心再次变得柔软起来。
“回家我再和你说小绪的事情好吗?”章言礼吐了一口烟,“别自己生闷气。真生气就骂出来,别憋在心里。”
我没有应声,只是又拿了一根烟点燃,学着章言礼抽烟的样子,吞云吐雾。小时候因为学他抽烟,被他吓到而撞到桌子造成的伤口,在额角上隐隐发烫。
章言礼捉住我握着万宝路的那只手的食指,小幅度地晃了一下,他跟小流氓似的笑着说:“求求你了。”
我的心跳漏了几拍,柔软得不像话。
这个人,总是把我的心踩得乱七八糟的,让我连讨厌他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章言礼在尽力做到公平。他想谈嘉绪做回章宝,想我做回真正的唐小西,想我和章宝和平相处。
他想做一个好哥哥,做一个好男朋友。我们都在互相地为对方做到最好,我在尝试接受谈嘉绪,他在尝试让我成为很坦诚的唐小西。
他说我发脾气可以更坦诚一点,可以骂他,可以打他,可以把自己的不满都说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总是自己一个人瞎想。
他从来不指责我,只是引导我去做有利于我事情。
章言礼不是生来就能把所有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的人,他不是完人,他是一个足够努力又恰好有一点小运气的普通人。
“你不能总拿我对你的标准来对我,我对你好,这是不图回报的。你不能总以为,对我好,忍受我所有的一切,这就是爱。你要学会把你不好的一面展露在我面前,你不要害怕因为我看见你不好的一面就失去我。我对你的了解,远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章言礼说。
我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我舍不得,下不了狠心。我有许多难过,都不想让章言礼知道,他是我最珍惜的人。
“我很害怕失去你,害怕我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我总是想得有一点多,许殷默说我在和你交往这件事上,表现得过于小心。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我很害怕失去你,所以我一直试图把所有的不开心都憋在心里。我要学会自己哄好自己。”这是我内心最真的想法。
爱一个人的底气,要么别人给足,要么自己本身能力够强。
章言礼给得不够,那么我要学会自己努力。
那晚,后半夜。
谈嘉绪搜索我的微信,并加我,给我发消息——
谈嘉绪:【略——就不道歉,气死你!嘿嘿![鬼脸jpg.]】
我:【你哥在我旁边睡觉,你要见他吗?】
谈嘉绪发了一个愤怒鬼脸表情包过来:【他跟我说他今天晚上要加班,不肯陪我吃饭。一早就跑了!】
我:【是吗?他今天晚上从宴会上离开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了。他还做了红烧鱼,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家吃?】
谈嘉绪:【他跟我说他不会做饭!!!】
我:【他骗你的。】
谈嘉绪:【你说谎!!!】
我:【你哥不要你咯。】
谈嘉绪:【那我明天过来,你们一般几点吃早饭?】
我:【我客气客气而已,你还真当真了?略——就不让你吃,气死你!嘿嘿[鬼脸jpg.]】
谈嘉绪:【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盗我表情包还模仿我的话!我要告诉我哥!】
我:【你哥不要你咯。】
谈嘉绪:【你们一般几点吃早饭?告诉我嘛,我免费给你打广告?给你找工作?送你亲笔签名?】
我关掉手机,抱着章言礼,第一次那么真心实意地想,章宝回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章宝是章宝,我是我。
我要先学会像唐小西一样爱章言礼,才能等着章言礼爱上真正的唐小西,而不是躲在章宝的壳子里,等着章言礼施舍给章宝的爱来给我。
章言礼要先爱上真正的唐小西,我才能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单纯的感情。
-
那晚,章言礼临睡前——
“哥,你最爱的是我对吧?”
“我说过,你是我的命,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二位。”
“那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我给你,但你要好好珍惜我的命,我这条命活了这么多年,不容易。”
这是发生在这个秋后的雨夜里,两段再普通不过的对白。
我和章言礼相视而笑,我伸手替他揩掉额头上的雨水,他握着我的手腕亲了亲。
爱不是奉献,爱是心甘情愿,是他毫无理由的信任,是他对我很明显的偏心,是爱情向多巴胺绚烂的转换,是章言礼穿我最喜欢的那一款毛线衫,是他用尽全力吸引我的注意,是他很笨的补偿和对我小心翼翼的试探。
第47章
那天,宴会结束后,我们回到家。章言礼特地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他给我倒酒,递给我酒杯。我只看见他的倒影投落在透明的酒杯杯壁上,被红色的酒液淹没掉,连带着我不敢直面他本人的目光也一并被淹没。
他牵着我的手,讲:“哥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所以一直瞒着你关于小绪的事情。我这个人,看着很精明,好像一直都是我算计别人。这一次,我却没有处理好你和小绪的事情。所以你怪我,你生气,我都可以理解。你要真生气,你就骂我打我,不要把气憋在心里。”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我喝了一口酒,红酒的单宁萦绕舌尖,每一丝酸味都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样。
此刻, 我的世界是小猫的一滴眼泪。
每一丝呼吸都狭窄而逼仄,无法被小猫的胡须丈量。
“谈嘉绪是章宝,对不对。”我问他。这已经是必然的事实,是我已经知道的事实。但我仍旧有一点点不死心。
章言礼无奈地笑:“是啊,我没有想到宝宝还活着。我上个月去栎阳出差,在一个商业活动上遇到了他。他和章宝一样,鼻尖右侧有一颗小痣,不喜欢吃洋葱,喜欢甜食,紧张的时候会摸自己的耳朵。他一看见我,就认出了我,叫我哥。”
我的心闷闷的:“所以你认了他,把他带到泰恒。”
“泰恒那套房子是他自己的房子,他目前在海城发展,住在那里。我只是偶尔去看看。”章言礼讲,“我想过,要告诉你。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对你而言,是一种伤害。我一直拖着,企图万事大吉,希望你和章宝就干脆这辈子都别见面。”
“做过dna检测吗?”我问。企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做了。他是宝宝。”
我的眼泪当着他的面掉下来,被这一声宝宝击溃。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我在他身边待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我一直在扮演一个合格的弟弟,我试图取代章宝的位置。
而现在,这个位置不属于我了。章言礼唯一的家人,不再是我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扫兴。”我擦掉眼泪,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哥,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我这是高兴得哭了,你别在意。”
章言礼的眼睛也红了。他要来抚摸我的脸,我躲开他,转身躲去浴室。
我去洗澡,章言礼在客厅摆弄他好久没有碰过的木吉他。
我洗完澡出来,窗外海城秋雨的雨势已经渐渐大起来。
阳台窗户没有关,潲水进来。
章言礼去关上窗户后,窝在沙发里弹奏了一首《雪人》。
“merry christmas to you 我深爱的人
好冷 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 you my snow man 我痴痴 痴痴地等
雪 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份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他缱绻的嗓音,低哑地唱着。
他对我讲:“只要你想,我永远是你哥。别难过了宝宝。”
猫抓着我的裤子,爪子在我的裤子上扯了扯。
我抱起它,给它倒了碗猫粮。它不吃,倚在我怀里发出咕噜咕噜舒服的声音。
我对章言礼讲:“我的新工作在栎阳,我要去栎阳住。猫是我养的,所以我要带走它。”
“那我想猫就去找你们。”章言礼抓了抓我湿漉漉的短发。
“好。”
“真舍不得。”他说。
我没有说话。
章言礼亲吻我的唇角:“我的意思是,我舍不得你,不是因为猫。猫是借口。”
“我知道。”
就像我喜欢你那样,为了见你,给自己找许多个借口,无论借口多拙劣,只要能见到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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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岁那年,你去栎阳出差三天,三天后的下午两点你到海城高铁站。我骑自行车提早一个小时就在海城高铁站外等你。当时是冬天,海城被大雪淹没。行人的呼吸藏在围巾底下,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