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没有搭理他。
  “今天是哥错了,”章言礼说,“我知道,今天多亏了你,我才能完好无损地出来。但我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脚伤还没好,又不会打架,你跟我来这里干嘛?别人只要抓住你,就跟抓住我的命没什么两样,你让我怎么办?我究竟是要保住我的命,还是要保你?”
  我走得慢了一点。
  “我今天手上也破了点皮,你帮我上个药。回家之后,你要干嘛,哥都随你。行不行?给..亲给..摸给..操,看你心情?如何?”章言礼说。
  我停在他面前,章言礼也把车停下。
  “我不需要你当我的英雄,也不需要你因为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我说要追你,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要和我说清楚。”我说。
  章言礼朝我伸手,我弯腰把头凑过去,章言礼的手落在我的后脑勺上,用力一带,我就到了他跟前。
  章言礼的吻如狂风过境,云烟的味道被渡到我嘴边,我品尝着他的吻,连带着吞下他的呼吸和我的心跳。
  “追吧。”章言礼哑声问,“嗯?”
  “不了。”我抢过他手里快熄灭掉的香烟,丢到地上,“你以后少抽一点烟吧。抽烟有害健康,容易早泄,阳痿。”
  章言礼被气笑了:“骂我就骂我,干嘛要禁止我抽烟?你多骂几句,我让你过过瘾,然后跟哥回家好不好?”
  第40章
  蘑菇不想你,并用瘸子的那条好腿踹了你一脚
  (-虽然很对不起章言礼,但是真的很想用这两句话作为标题)
  -
  那天我在郊区的小路上,走了半个小时才打到车。回到家后,发现章言礼没有回我的公寓。
  李棉在晚上来到我公寓,带着检查我脚腕的工具。他没有提过一句章言礼,但我知道,是章言礼让他过来的。
  “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我问李棉。
  “你想听什么呢?”李棉很好奇地问我。
  他似乎很疑惑,我到底想要从他那里得知些什么。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渐渐的,让人的意识都变得像是醉了一样不受控制。
  “他和你说的所有。”我讲。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贪心。
  李棉检查完后,摘下一次性手套,去厨房用极其繁琐的清洁步骤洗过手后,回到客厅,剥了桌子上的一颗砂糖橘吃。
  他对我说:“就从这颗橘子讲起吧。他对砂糖橘过敏,但是因为你喜欢吃,所以他总给你买。”
  “你胡说。”我不肯相信,章言礼吃了那么多次砂糖橘,怎么会对砂糖橘过敏?
  谁会对一颗小橘子过敏呢?
  “他来医院拿过很多抗过敏药。我每次都劝他,让他别自讨苦吃,少吃一颗橘子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讲不听的。”李棉说,“其他的事情,他交代过,让我不能告诉你。我早就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他,你年纪小,性子不稳定,现在你喜欢他,过几年你又会变。我讲过好多次,可是他不听。”
  李棉走时,很疑惑地问我:“你说,你又喜欢他什么呢?喜欢他给你带来的安稳生活?如果真是这样,即便你们不是情侣,他也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你没必要连着他身边情人的位置都要霸占。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十二点整,海城的钟声响起。
  我像是一只努力亲吻高山的飞鸟,傍晚薄暮,我擦着高山飞过,以为吻到了梦寐以求的高山,却被告知,我只是吻过高山投落在江河里的影子。
  冰凉的水将我溺毙。
  我在房间里一次次地反省,我是不是真的给他带去太多麻烦。咪咪告诉我,喜欢一个人要勇敢地去追求,不要等人走了,才懊悔不已。
  姥爷也告诉过我,吃一只猪蹄,最好的是现在,不要把猪蹄留到过夜,因为总有小耗子半夜去啃猪蹄。虽然我知道姥爷说的小耗子是我。
  我要把喜欢章言礼这份心情攒起来,留到以后吗?如果这份感情真的对他不公平,会伤害到他呢?
  我登录开心农场,戴着粉色头巾的女孩jenny告诉我,有人给我留了一封邮件。我去农场门口信箱取邮件,打开。是【今天又想蘑菇了】送来的信,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前。
  今天又想蘑菇了:【李棉跟我道歉了,他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是不是?我发誓,我永远不会讨厌你的砂糖橘。另,你是不是真的不追我了?我有两张功夫熊猫的电影票,要去看吗?明晚八点,泰利影城。】
  这个月的章言礼,又换了新昵称。
  我好心情地勾着嘴角,修改自己的昵称为【蘑菇不想你并用瘸子的那条好腿踹了你一脚】。
  蘑菇不想你并用瘸子的那条好腿踹了你一脚:【谢邀,不追。】
  四月中旬,即将面临毕业答辩。我放弃了保研,和恒锦直接签订了校招合同,在毕业后,将直接入职恒锦。
  许殷默难得责怪了我,说我一直在许氏待得好好的,非得跑到许氏名下的小公司里去发光发热。
  “许氏的财务科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啦?”许殷默把我叫到办公室,特地问了一次。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恒锦。”我说,“他在许氏里待的时间比较久,我不想见他了,我得要让他知道,上回他瞒着我这件事,就是他错了。何况恒锦是他全部的心血,我想去帮他。”
  “既然不想见他,又何必去帮他。你直接和他说一声,你不喜欢他了,你想独立生活。有这么难?”许殷默说。
  心底翻涌的情绪到了嘴边,却不敢真的说出口,只能换成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他就像是我身体里的一场以我名字命名的疾病,全世界仅此一例。他在我的身体里会让我很痛苦,但要是丢了他,我又好像丢了我自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许殷默说:“今晚去小熊喝酒吧,我请客。就我们两个。”
  完成许氏的工作交接后,下午我回家里,把章言礼的东西又收拾起来,打包好,放到他房间。
  他暂时是不会再回来了。
  小到洗漱台上的情侣牙刷,大到他一向喜欢的电吉他,以及鞋柜里打好油的皮鞋、冰箱上的牦牛冰箱贴、桌子上的财经杂志,还有永远停留在财经频道的电视节目。都是他留给我的印记。
  骑自行车去小熊酒吧,路过刘文明的小卖部。他趴在桌子上打盹,旧的sony黑色收音机依偎在他手边,女主播用缱绻的嗓音,唱着《彩虹的微笑》。
  “买包烟。”我敲了敲桌子。
  刘文明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给我从柜子里拿了一包红塔山:“十五。”
  我接过香烟。
  来买糖的孩子从我面前跑进小卖部,对刘文明说:“刘文明你怎么天天都在睡觉?跟猪崽一样。”
  刘文明拿着蒲扇,脸上堆着笑,佯装要去打孩子。
  他似乎太累了,走两步就喘。
  他叫我,说:“你小子好长一段时间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了。”
  从他的语气里,还听出一点委屈。
  “没有忘记,因为前段时间谈了恋爱,所以没有时间过来。”
  “哦哦,你是该恋爱了。小姑娘是哪家的,我认识不?”刘文明的脸上堆着褶子,褶子里藏着黑色星星一样的老人斑。
  “不是女生。”我说,“是男人。”
  “咋喜欢男人了?你姥爷要是还在,他得骂你哟。”刘文明眼圈都红了。
  他嘴里嘀咕着:“你咋喜欢男人嘛,你让我以后到地底下去和你姥爷打牌的时候,咋跟他讲嘛。要我说,都怪你那个哥,没把你教好。”
  我坐在小凳子上抽红塔山:“不是他的错。你别怪他。”
  “他把你腿治好了。”刘文明点点头说,“是不能怪他,他给你治了腿。我们不能忘恩。”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刘文明。
  后来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去世了。说是他得了脑癌,检查出来后,他不敢告诉家里人,就自己硬生生地熬。
  可病能熬,疼熬不了。
  他每个月的养老金都拿去药店买止疼药,许多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效,他自己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就胡乱吃。
  一把药接着一把药地吃,吃到浑身疲软没力气。疼倒是不疼了。
  那天下午,我从刘文明的小卖部离开,去看了一场功夫熊猫的电影。
  离场后,到商场楼下,打算骑车去小熊酒吧,却发现自己的车丢了。
  商场的停车区有许多自行车,偏偏我的车不见了。
  六点,海城的钟声响起,钟声自我的静脉,像一只小猫一样蹿到我的心脏,打了个盹,然后在心脏上挠了一爪子。
  许殷默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哪儿了,我和他讲了我车丢了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感到这么难过。我已经决定要暂时淡出他的生活了,可是他给我买的自行车丢了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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