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怔住,随后干巴巴地说:“是我的手机不懂事了,我会教训它。”
章言礼用后背推开我的额头,将灰色便当盒放到我面前:“吃完饭就下来,别在天台吹风。凉。”
“你吃过了吗?”
“要你管?”
那天,我和章言礼在天台上分食完一整份盒饭。开心农场的麦子成熟,被面包作坊做成面包,章言礼进行售卖。我们既拥有面包,也拥有爱情。看不见的星星被阳光像珍珠一样串起来,在天空中进行规律的迁徙。
晚上,我们到small bear酒吧,章言礼在台上唱跳,咪咪帮他伴奏,吉他手的位置有了新成员。邹乐乐第一次演唱会的live,在酒吧里唯一的一台挂式电视机上,循环播放。
咪咪逢人就介绍:“这是我们小熊以前的成员啦,他现在已经出道了,专辑都发了。你有没有微博?可以关注他一下,我们会免费送一杯特调哦。”
然后猫会从咪咪的后台跑出来,到桌子上,胖得像招财猫一样,压住客人放在酒桌上的小费,示意我过去。
“猫被你教坏了。”章言礼拎起猫的后脖颈,把猫和它的钱都塞我怀里,他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说,“今晚没有喝太多酒,值得表扬。”
章言礼骑自行车,我坐在他后车座上,像在他身后一晃一晃的逗号。他左手垂下来,我左手牵上去,在他的手心里,画下一个圆圈。
姥爷对我说过,要保佑一个人平安健康,可以在他的手心、眉心、胸口画圆。圆是圆满,这个人的生命就会平安圆满。
我们几乎奔跑着往楼上走,章言礼跑在前面,我跑在中间,猫跑在最后。我喊他哥,章言礼就停下来,回过头,牵着我的手,问我要不要去坐电梯。
“想要和你一起跑。”我说。
章言礼弯腰,在我面前背对着我,单膝跪下:“上来,哥背你。”
我蹲在他面前,额头碰着他的额头,鼻尖紧贴着他的鼻尖,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我可是要当你老公的人,怎么能让你背?”
章言礼一愣,随即笑出来,他站起来就要打我。我快速地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喘气,心跳像擂鼓一样,在黑夜里鼓噪。
邻居家的小孩被吵醒。大人起来哄小孩。不知道是谁家里饲养的小狗,在汪汪叫。章言礼对着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对门住户没有来得及丢掉的厨余垃圾,像标点符号一样依偎在大门口。
这人间烟火气,终于在这个春天难得地拥抱了我和章言礼。
章言礼用钥匙开门,我们拥抱着撞进玄关,吻得不可开交。章言礼压在我身上,手掌落在我的胯骨的位置,几分钟后,察觉到他的退意后,我又将他压在玄关上,狠狠地亲吻他。
春天在用力地呼吸。
接完吻,我们一块儿去洗澡。我帮章言礼用浴球打泡沫,顺便用手帮他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他像是一块会吸水的海绵,一躺到浴缸里,就立马变得懒洋洋。
我问他有没有舒服一点,章言礼懒洋洋地嗯一声。他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我们又开始接吻,他在我耳边说:“我们宝宝,好亲得很呐。”
这个宝宝,不是章宝的宝。我开心地吻他,吻得更加卖力。
我们稀里糊涂地纠缠在一起,在浴缸里,几乎就要做到最后,章言礼像是一条被圈养在小水池里的鱼,连一根手指都不肯动弹。
我掐着他的脸颊,逼迫他抬起头。我低头吻他,他呼出一口气,说:“宝宝不亲了好不好?”
“嗯,最后一次了宝宝。”我说。
第39章
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章言礼的父亲章常找上门。章常又输了钱,欠了一屁股的债,打算找章言礼替他还债。
章常找上门时,陈年已经带着人在我家门口堵他。章常被陈年带过来的人跟狗一样打,章常在地上抱着脑袋打滚,问陈年是谁。
章言礼接到陈年的电话,回到家,给章常上药。章常委屈地看着他,喊他言礼。陈年在章常对面,大马金刀地一坐,抽着香烟,对章言礼说:“你把这个人渣交给我。”
章常往后躲:“言礼,你不能丢下爸爸。”
章言礼瞪他一眼,随后对陈年说:“重新换个条件。”
陈年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发展。由于受到宏观经济的影响,他的公司业绩并不景气,他缺钱缺人脉,这些章言礼都能给他。可陈年偏偏不要。
“没得谈。”陈年说,“你护着他干什么?你这么些年都自己一个人过的。他养了你吗?显然没有。你何必把他当你爸。”
章言礼用酒精给章常脸上的伤口消毒,章常疼得龇牙咧嘴。章言礼曾一度恨死这个男人了。可他却无法真的对这个男人下狠手。
“你让我想想。”章言礼对陈年说。
章常立马急了,他抱着章言礼,苦苦哀求:“儿啊,你别把爸爸丢给他。爸爸求你了。”
章常胸口的吊牌露出来。章言礼摘下来。吊牌上写着一个地址:湖光街道31号。
是海城精神病院。
我回到家,章常已经被送走。猫在猫窝里,睡得很安稳。章言礼躺在沙发上,手臂垂下来,手掌握着一个银色吊牌,吊牌的链子很脏。
“哥,要吃饭吗?”我问他,“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柠檬鸡爪。”
“宝宝,今天给亲吗?”章言礼问我。
我点头答应,走过去,正要开灯,却被章言礼制止。
“今天不开灯。”他说。
声音黏糊得好像多了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有寂寞,有难过,有更多更多的他不愿意对我开口说的东西。
客厅向阳,迟暮时分,月光和日光在天空短暂地相吻,粗暴的吻湮没掉所有的彷徨。我脱掉了章言礼的衣服,他跨坐到我的大腿上,不安地磨着。
“哥,你怎么了?”我问他。
章言礼的臂弯圈住我,他像树袋熊一样不安。他的脆弱,正如他的眼泪一样,落在我的脖子上,像蜿蜒的河流,在我贫瘠的皮肤上开拓出一些生机盎然。
“怎么哭了?”我问他。
章言礼含住我的耳垂,技巧高明地捉弄着。他不肯说话,无论我如何询问他。我用力地推开他,将沙发旁边的阅读灯打开。
章言礼的眼泪,就那么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像是破碎的河流。我亲吻他的眉心,连带着他的悲伤,一起吻过。
墙壁上的挂钟在哒哒哒地跑过。
章言礼推开我,去厨房倒水喝。我走到厨房去,从他身后,将他圈在怀里,下巴枕在他的左肩上:“我也要喝水。”
“自己倒。”章言礼说。
“要喝你手上那杯。”我说。
章言礼喝了一口水,转身,掐着我的下巴,将他嘴里的温水喂给我。掺杂酒味的吻,被水稀释。
那天晚上,章言礼躺在床上,和我讲了章常回来找他。
“我让人查了,我给他的钱,被他输干净了。后来他被人骗进精神病院,我每个月给他打钱,钱都被别人取了。”章言礼说,“他脑子现在有点不太正常。”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你难道不奇怪?”我问他。
“有人送他过来。估计是想要让他找我要钱。具体是谁我还没有查到,现在陈年要找他,其实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在陈年手下,至少比在精神病院里待着强。”
“陈年不会杀了他吗?”
“陈年不敢。他背后没有梁盛撑腰,加上我也还清了我爸欠的钱,他找我爸过去,估计只是想要一个道歉。他养母当初被我爸害得挺惨。”章言礼心里愧疚,“赌博没有大小之分,向来害人害己。毕竟欲.望这事,谁也说不好,一旦沾上,都会想要以小博大。”
我想,章言礼他为什么总在说别人如何惨,分明最惨的是他自己。
他那一番对赌博的说教,对我而言没有丝毫用处。我留在他身边已经是我这辈子下过的最大的赌注。
万幸的是这场赌局是我单方面的,是章言礼主观定输赢的,更万幸的是,章言礼没让我输。
“我不管你爸和陈年的旧事,我只要你过得好。就像你说,你要我爱自己一样,你让我学着珍惜自己的性命,那我也要求你要学会自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管是你爸也好,还是别的人情债也好,那些都是次要的。”我把肩膀挪到他身边去,突然转身压到他身上。
我们的目光在甜橙似的灯光中相接。章言礼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他悠悠闲闲的目光望着我。
“你的要求我做不到。”章言礼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因为在我心里,宝宝你已经成了第一位。其他的都只是其他。”
我鼻尖瞬时酸了起来,感动得眼泪一颗一颗掉在他的脸上。章言礼腾出右手,粗粝的指腹抹掉我脸上的眼泪:“哭什么?当我心里的第一,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说,“因为太开心了,我没有想到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能够排到第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