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但现在,那些琐碎都不重要了。
  不管裘时是不是大富翁,原晢都愿意和他交朋友。
  最好的朋友。
  李曼迪至少说错了一句话。原晢确信。
  裘时不喜欢说谎,他最讨厌撒谎精了。
  裘时是一个非常坦诚的人。
  裘时不会,也不屑于骗人。
  “他没有骗您。”原晢抬起头,眼神坚定:“是我。”
  “我就是那个好朋友。”
  “我家就住在杨老师家楼上,2号楼301,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才搬走的,现在搬回来了。”
  “裘时有朋友,我就是他的朋友。”
  原晢重复了一遍:“他没有骗您。”
  “哦?”李曼迪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还处在感情大过天的年纪里,都学会无条件包庇了?了不得。
  她虽然好些年没回国,但杨老师还在世的时候,儿子每天和谁在一起玩还是有数的,怎么就没见过这一个?怕不是最近才冒出来的。
  “是朋友,好朋友。”李曼迪问,“还是男朋友?”
  原晢惊了一下,顿时僵在原地。
  “你们在谈恋爱,对吗?”李曼迪笑着摇头,“所以你的证词不可信。”
  “不用太惊讶,也不用想着隐瞒否认,别的不说,在感情问题上,我儿子是什么德性我再清楚不过了。”
  细皮嫩肉的奶油书生,姓裘的都是一个品味。
  李曼迪不愿再回想过去,她并没有给少年反驳的机会,打开手机相册直言道:“我从不反对他和任何人交往,但孩子啊,你要明白,裘时他不属于这里。”
  合照上的水印日期在两个月前,是裘时和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
  原晢总觉得这姑娘有点面熟,但他现在脑子嗡嗡响,实在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在澳洲那几周都和这个小姑娘混在一起,一起种地,一起摘果,一起放羊,一起数星星,逢场作戏是他们裘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谁都改不掉。”李曼迪冷言道:“我可不指望能生出什么痴情种,他毕业后能老老实实把联姻完成就不错了,公司还等着他接手呢。”
  “裘时在澳洲有婚约,他没和你说过吧。”
  “好多年了,我第一次带他回澳洲的时候定下的,双方长辈都在场,你也可以理解成娃娃亲,差不多再过几年就可以完婚了。”李曼迪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心血来潮想留下来考试,但你认为这条路他能坚持多久,养猫三天,学画一周,从小毫无压力不受管教,你认为他这次能坚持几个月?”
  “你又多少时间可以耗在他身上?”
  李曼迪收回了摆在桌面上的诊断单。既然已经说开了,其余铺垫也就不再重要。
  让对方知难而退,就是最简单的谈判技巧。
  “我已经把澳洲那边的情况打点好了,不急这一年两年,他要是喜欢像他爸那样玩,就给他玩,什么时候玩腻了,什么时候回到正轨,这种试错成本不值一提。”
  为裘时预约的心理医生已经准备好了,李曼迪拿上手包,起身道:“不管你们私底下是什么关系,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李曼迪说,“你是好学生,人生就这么一次大考,耗不起。”
  “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第30章
  正值周五, 又撞上某乐队的重磅首演,今晚的烧烤铺堪比末世迪厅。
  桌椅一收,灯光一换, 随着音响节奏突然狂起, 地基都要被台上的老疯子们震爆了。
  单纯来凑人头的原晢对这份热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他安静地坐在震感边缘, 在黑暗中麻木地往杯子里续酒, 喝掉, 满上, 再喝掉,再满上。机械重复, 一声不吭。
  他有点沮丧。
  非常沮丧。
  听到李曼迪那番话的时候,原晢一开始只感到震惊,后来有点生气, 再看几眼那空荡荡的对话框, 他直接就爆炸了——无名无分就被捶了那么一拳,那个姓裘的还和他玩起了失踪, 这搁谁谁能高兴?
  还总不按套路出牌!
  要亲就纯亲, 要骂就纯骂, 这家人怎么都这样啊!
  怎么没人把钱甩他脸上啊!
  就知道白嫖!!!
  原晢现在处在爆炸后的泄气状态, 因为那个姓裘的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给他回了消息, 没什么有营养的话, 只是一句前后不着调的:今晚99见, 等我。
  他等个屁啊!演出都过半了还不见影!专门逮着他遛呢!
  原晢骂骂咧咧地破开一瓶新酒。
  他当了十八载乖学生,吃饭学习睡觉占据了人生99%的时间, 不早恋不泡吧不喝酒,结果一回来就全破戒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东北大汉身上学来的那点开瓶技巧一次就中, 少年十分帅气地把酒瓶丢回桌面上,暗地里使劲搓着被反作用力攻击的掌心,并把所有怨气都记到了迟迟不现身的裘某头上。
  他今晚就在这里等着!
  那个姓裘的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裘爷怎么还没来?”侯清洋小声问着身边的黑围裙大哥,“这都喝了多少了,再喝下去咱都没法交代,别再给他上了啊。”
  “今天店里只进了啤的,就这么一点点度数……”黑围裙大哥看了看远处的孤单身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同款冰啤,“……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侯清洋无奈耸肩,叹息道:“老话怎么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也是,上回裘爷就喝得够呛。”黑围裙大哥认真点头,“那我……”
  “傻吧你。”又一名黑围裙大哥闻声路过,小抹布往肩上一挂就挤了进来,“你什么时候见裘爷醉过了,开业庆典那晚全场都倒了裘爷还醒着呢,那晚绝对是意外,咱裘爷那叫为爱买醉,知道不,不是随便醉的。”
  “哦,哦……那待会儿还上不上?”
  “取决于裘爷什么时候回来。”
  “哦……那裘爷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上哪儿问去啊,等着吧,总会回来的。”
  “哦,好吧,那我继续上酒?”
  被晾在一旁的侯清洋:“……”
  这也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华医生顺利转正后天天来店里蹭吃,有事没事就到后厨和大伙儿唠唠嗑,那一根筋的傻缺样都快给店里传染完了。
  “还上什么酒啊,这么猛灌谁都要废。”侯清洋小声蛐蛐着,伸手打断了两位黑围裙大哥的对话:“不准再上酒了啊,谁给上谁买单。”
  可这大喜日子不上酒也不礼貌,于是侯清洋想了个奇招:“待会儿他再要,你俩就给兑点水,简单。”
  两位黑围裙大哥:“……”
  “别用这眼神看我,这是策略,策略。”侯清洋假装忙碌,不忘交代:“还有,那个小蛋糕出炉了吗,给我拿几个,我去劝劝……”
  “砰砰砰——砰——砰!”
  又一曲终了。
  五颜六色的迪厅彩灯突然被切回橙色柔光,背景音乐也柔和不少,整个烧烤铺大厅瞬间亮堂起来。
  乐队成员换了个装束,华一拓的大鼓也被撤掉了,估计下一曲目选自夜间抒情版专栏。
  原晢有些不习惯地眨眨眼,双眼还没完全适应头顶的灯光,面前就凭空生出了满满一盘小蛋糕。他刚要转头控诉,话到嘴边却也只能硬生生截停。
  不是那个姓裘的。
  酒精似乎有点上头。
  他有点失望。
  大失所望。
  “先吃点垫垫呗,攒足能量,裘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侯清洋拿出兑水的新酒瓶,三两下就把少年手里的东西全调包了,“肚子里都是酒可不行,胃会受不了的,再大半夜去医院可不得被我们华医生笑死呀。”
  “嗯。”原晢点点头,非常乖巧地吃了一口小蛋糕。
  侯清洋下午就和他道过歉了,关于李曼迪为什么认定是他拐走自己的好大儿这件事——都是因为那个画一坨嘴快!
  都还不知道来者何人呢,一有人提起某个姓裘的,那个画一坨就要把他的大名贴上去,拦都拦不住。
  丝毫没有身为医者的稳重气质!
  以后谁还敢找他开刀!
  原晢越想越气,又动手叉了一个小蛋糕。
  “我们华医生已经反思一下午了,也深刻认识到了错误,所以今晚的账单他全报销。”侯清洋指挥着黑围裙大哥上宵夜,齁甜的气味瞬间将小店笼罩起来,“想吃什么尽管说,敞开了吃,甜点有助于改善心情。”
  看着突然被填满的桌面,原晢不免打了个饱嗝。
  “谢谢侯哥,嗝。”
  “没事没事,慢点儿吃,不用客气。”
  “嗯,谢……嗝。”
  原晢给自己灌了口假酒,单手拍着胸口顺气。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向坐在一旁的侯清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侯哥,你和华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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