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裘时很害怕。
他怕原晢也是这么想的。
原晢一直都不怎么待见自己,关于这点,裘时是知道的。
他可以教别人写题,和大家像模像样地说笑,甚至热情接下了烧烤铺的兼职工作,并且做得很好。
尽管未必喜欢,原晢也愿意披上那身伪装融入新环境,但他却不愿意和自己交朋友。
裘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有很多假朋友。
那些朋友大多是远在澳洲的母亲“买”给他的,还有一些是被杨老师的糖果哄骗来的。他们都是假朋友。
大人们总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但裘时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了——那些从长辈口中学来的谩骂讥讽全都消失在一夜间,几乎所有人都变得和善起来,因为和他当朋友就可以收到极为厚重的回礼,可能是大红包,新品玩具,或者别的什么值钱东西。
所以大家才愿意和他一起玩。
那些都是假朋友。
裘时有很多假朋友,但他没办法拒绝。
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了。
后来,为了更方便管理申经街,他也慢慢学会了如何收买人心。
买朋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钱而已。他不需要那么多钱。让利会让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得简单很多,也会让那些假朋友变得真一点。
但他不想“买”原晢。
原晢是特别的。
原晢是他主动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尽管这个朋友第一天就跑了。
尽管这个朋友早就不记得他了。
但裘时一点也不介意。
他很喜欢原晢。
在这个夏天重逢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或许裘时也搞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但他总想逗他,想和他说话,想每天都黏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和过去买朋友充热闹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甚至还无故多出了某些从未有过的心境——那种想要把这个人弄得糟糕的冲动总会时不时冒出来,挠得他酥痒难耐。
但他每次都忍住了。
这就是喜欢吧。
因为太喜欢,所以总是忍不住想靠近,所以被推开的时候喝了很多酒,所以不小心上了头。
裘时很懊恼。
他又忍不住抓自己了。
后颈处,手臂上,到处都是渗血的红痕。和小时候一样。
长袖衫都有些遮不住。
所以他逃跑了。
可是……
看着眼前同样破皮的嘴角,裘时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刚刚那个吻让他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原晢好像还不太会接吻,啃得他好痛。
要好好教一下。
“我可以接受不公开。”裘时抬手帮原晢擦了一下嘴角,认真道:“澳洲十八岁就可以登记了。”
“原晢,我们结婚吧。”
第15章
原晢简直被这人的脑回路惊得五体投地。
他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只能直愣愣地傻在空气里,一手撑着上半身缓慢后移。
怎么就……
怎么就……就,就就就扯到结婚了?!
“轰隆——轰隆——”
天际沉默了片刻,直接劈下几道大雷。
看吧,老天也不同意。
“要下雨了。”原晢说,“在树下会被雷劈的。”
“你喜欢我么?”裘时追问。
“你不怕被雷劈吗?”原晢说。
“说谎才会遭雷劈。”裘时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得意:“原晢,你喜欢我么?”
原晢猛地摇头。不敢说话。
喜欢?当然不啊!
但他也没办法否认——那只是单纯脑抽情况下的报复性行为,如果被瘟神知道了真相,以这人的骚包脾性肯定要再来一口,这样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嗯,这样啊。”裘时步步紧逼,“所以,哥哥可以和不喜欢的人接吻?”
“嗯……”原晢愣住了,“嗯?!”
怎么绕过来的?
“不是……我,我我没有……”
原晢终于发现自己被套路了,可他还没抬头就被人摁住了下巴。
“不喜欢我?”裘时笑着把手里的小泥脸转了回来,在那层本质透白的皮肤上搓了一圈,终于是勾了勾手指。
“那再亲一个。”
“不,不不不,不要……嗷!”
眼看瘟神马上就要怼过来了,原晢实在不想再记账,只能习惯性抬起右手抵抗,结果错位的骨头疼得他像个野生猿猴一样接连鬼叫了几声,直接朝前栽了下去。
“嗷嗷嗷嗷嗷嗷嗷——”
-
原晢从没这么丢过脸。
他已经不想回忆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医院里的了。
正值晚间挂号高峰,狭窄拥挤的急诊区一片狼藉。放眼望去,孩童哭闹此起彼伏,病痛呻吟不绝于耳,而他,一个堂堂现代标准五点三七九尺大男儿,就这么被那个姓裘的一路公主抱着送上早已等候在入口处的担架,在一行专业人员的护送下高调冲进了特设的vip通道……
非常惹眼醒目……
重要的是……他腿没瘸啊!
原晢从担架上站起来的时候,明显感觉眼前熬夜过度的中年医生愣了一下。
随后他也愣了一下。
因为这位白大褂胸前的铭牌明显比别人多了两个字——实习。
这……好像图文不符啊?
只见白大褂点了点屏幕上的就诊资料,顺手从后脑勺捞了一把头发回来,终于是露出了年轻人该有的长相。
三十,或者三十出头的样子……
原来学医会秃成这样吗……
原晢自认为表情管理做得不错,至少他并不想让对方感到被冒犯,但旁边那位的脸色就截然不同了。
“主任呢,今晚骨科就你一人啊?”裘时满脸嫌弃。
“哎呀,裘爷您就别站这儿晃了,我紧张。”白大褂乐呵呵地打开光照仪器,指着原晢的骨头片子说:“问题不大,用石膏固定固定就行,待会儿我肯定给打得结结实实的,这实□□熟得很,您就放心吧。”
“不放心。”裘时说。
“哎哟真是求求了,您看这急诊区都忙成啥样了,这种小问题,真不用麻烦师父他老人家,裘爷你得相信我。”白大褂紧张搓手,“可您一站这儿吧,我就紧张,我一紧张就容易手抖,手抖就……”
裘时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
“嘿,没事儿啊,别怕。”白大褂嘿嘿笑着,转身对原晢说:“就是吧,这位小兄弟得遭点罪了,右手这块地保守估计要封六周,未来一个多月可能干啥都不得劲儿,除非你是左撇子,不然连刷个牙都成了大麻烦……要不,直接住院休息一阵?”
住院?!
原晢吓得嘴角都抽了一下……这中年实习生到底可不可信啊,怎么突然就直接事态升级了,刚刚不还说是打个石膏的小问题吗?
“医生,我高三了,压力特别大。”原晢声音极低,生怕旁边一脸严肃的瘟神非要同意这种劳民伤财的过度治疗方案。
“我没时间住院。”原晢强调。
“哎,这就是国内教育的问题了,高考高考,高考哪有四肢健全重要啊,这手可是要用一辈子的,可不得悠着点啊。”白大褂叹了一气,继续问:“那家里还有大人么?”
这次原晢看清了那个小牌子上的所有字——华一拓,骨科,实习,华佗真传弟子。
最后那行小字是手写体。
“……”原晢倍感无语。
奈何命还在别人手里,又有个瘟神在身后坐镇,他只能乖巧地摇头否认:“没,我自己住。”
“哎,我一猜就是!”华一拓满意地点点头,开始着手准备石膏材料,但老嘴依旧一刻不停:“在路上被我们裘爷捡了吧,这条应急道都多少年没人碰过了,吓得我以为是哪个大领导来玩深夜视察,正愁着要不要把老院长摇醒呢,你小子,真是好运气啊!”
“……”
原晢抬头看了眼瘟神:你能让他闭嘴么?
可瘟神的表情肉眼可见舒展不少,还有点暗爽的意思,直接双手一摊靠墙上去了。
原晢脑子嗡嗡响,没看懂。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住肯定是不行的。”华一拓边打石膏边指了指旁边诊室,说:“听到隔壁的惨叫声了吗,那人就是独居的,原本就是轻微错位,再养个十天八天就能好,结果今晚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浴室里了,骨头全碎,现在等着排手术室呢。”
“这可不是个例,这种养护不当导致病情恶化的,每周我都能遇到好几起,放你回去自己瞎折腾就是不负责任了,被师父发现了又得挨骂。”
“所以啊,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华一拓认真缠着纱布,不忘查看贴墙的住院流程和原晢解释:“放心,院里的护士护工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你这情况学生医保一刷也用不了几个钱,还是买个安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