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除去这点差错,当天计划还是顺利进行了,齐宙带他去往游乐园,后来的绑架惨案也已不用更多叙述。
  路骁因爆炸的余波陷入昏迷,醒来已是半个月后,他连伤势都没修养痊愈就被路云琛押往灵堂,要求跪在齐宙的灵前忏悔。
  年仅六岁的小孩分析不了太多的情况,路骁只听到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任性”“冲动”“害死了齐宙”……
  不……茫然的眼泪簌簌滚落,脑袋好疼,胳膊好疼,腿也好疼,浑身上下疼得他快死掉了,可路骁没有跪,就算被路云琛踢中膝盖也没有跪。
  祭拜在混乱中结束,他磕磕绊绊地向稽查司前来补充调查的警官和心理医生说出了自己视角中发生的一切,那位医生只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好好休息吧小朋友。”
  大人们的交谈隐约从门缝中飘出。
  “路先生,路小少爷今年也才六岁,伤势还没痊愈,我看记忆也有些混乱,也许是爆炸余波的影响并未完全消……”
  他们不信我。
  路骁手脚冰凉。
  他们不信一个六岁孩子因惊吓和为逃避大人指责的“证词”。
  可不是这样的啊!他们出门的原因不是这样!绑架现场的情况也不是这样!
  全都不对!全都不对!
  为什么没人相信我啊! ! !
  随后就是被路云琛以反省为由关在房间里的禁闭,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路骁依旧无法思考太多,只想着至少要告诉齐朗清,齐叔叔没有忽略你,一直都在关心你,想着——
  “嗵”一声巨响。
  他被推下了楼梯。
  骨头磕上台阶,黑暗侵袭眼前。
  尚且幼小的年纪,他在剧痛中竟无师自通了那个残忍的道理。
  ——不建立在信任之上的对话,不具备任何意义。
  而当所有人都认定你是个罪人,再多的反驳,在他们眼中都成了为自己开脱的“狡辩”。
  ……
  “不……”齐朗清摇着头,想要维持那个憎恨怨毒的笑容,嘴角却无端变得沉重,“你在骗我,这都是你为了洗脱自己编出来的借口!”
  “啊对对对,我都是骗你的,”早就和当初不一样的棕发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爱信不信吧。”
  再度看来,琥珀眼瞳又多了几分狠厉强势:“我一直不说这些,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你以前针对我的事情,我能忍就忍了,但你要是再拿齐叔叔当借口来伤害我身边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良久良久的沉寂。
  齐朗清慢慢从地上站起,神情狼狈,眼眶发红,直至离开包厢,依旧只留下尖锐又颤抖的四个字。
  “我不相信……”
  绝不相信。
  ……
  无关人员悉数离开,席昭想说一句“应该不止这些吧”,可看看他眼底也有几分落寞的棕发小狗,也只轻言道:“你做得很好。”
  “我以前只觉得他很可恶,很恶心,”棕发脑袋闷闷抵上肩头,“现在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都有点可悲了。
  席昭没说话,路骁却也从身后轻抚的掌心听到了回答。
  世上哪里那么多的非黑即白?
  他们一路走来遇见了那么多人,宋礼秋、徐子夜、元心粟、常忆卿、欧阳宇彦……谁能以简单的“好”“坏”来定义划分?
  逝者容易带来感伤,但没有陷在这种情绪里太久,路骁长舒一口热气,灵魂出窍般地瘫进了椅子里:“累死我了……”
  又是斗牌又是演戏,一个晚上过去,他脑细胞都快烧没了,这种智斗局对他来说真是太可怕了qaq!
  真掌控全场,唯一智商天花板的大魔王同样悠哉坐下,仿佛只微微皱了衣角。
  “好玩吗?”席昭笑着问,见路骁都快把脑袋摇出了残影,话锋一转,“听他说了那些话,没有一点难过吗?”
  眼前之人愣怔些许。
  棕发少年趴上桌面,拇指食指捏在一起比了个小小的长度:“一点点,”想想又再次缩短,“就一点点郁闷。”
  洗手间里,齐朗清说他是不是要一辈子躲在席昭身后当个长不大的小孩,路骁当然没被影响,立刻就在暗中打开手机悄悄录音。
  但若说一点都不在意……又好像还是有一点点在意。
  大半张脸都埋进胳膊,只露出一双亮亮的小狗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席昭,戏精附体地哀怨。
  “就是想着啊,你这么厉害,我该不会真一辈子都追不上你了吧?”
  席昭当然知道这话玩笑意味居多,小路同学想得开,更不会因为一些酸不溜秋的原因内耗自己,但少年人总归有些争强好胜的敏感心思,两头身的棕发路小骁们都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眼巴巴地围住黑发席小昭,要他来挨个摸头哄哄。
  眼帘微垂,席昭“叹息”一声,尾调含着懒懒的长音:“其实,如果认真算来,我的实际年龄比你大了快五岁。”
  “啊?”小狗歪头疑惑。
  “如果在正常时间线遇见,我三十岁的时候,你才刚满二十五,所以——”
  黑眸笑意流转,像春日融化的积雪,戏谑又柔和地映出某个呆愣身影。
  “小少爷,你现在才多大啊?”
  没做更多解释,席昭起身拍拍傻掉的小狗脑袋。
  “走了,回家了。”
  在他身后,一秒,两秒。
  路骁从指尖到脸颊全烧了起来。
  啊啊啊……什么啊……
  焦糖棉花团又捂着脸炸成了蒲公英,风一吹过,就哗啦啦地散开。
  第140章
  “愿赌服输, ”写好一千万的支票,明天杰的表情依旧很臭,“股份的事情我会让律师来联系你。”
  “我替两位同学谢过大哥。”
  明天奇伸出手, 然而指尖还未碰上支票就被人故意移开,他眼底寒意刚起, 明天杰就猝不及防拽住领带逼他低下脑袋!
  beta和alpha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层级,看着眼前之人极力板正的腰身,快意瞬间没过了明天杰的头顶,他俯身凑近明天奇耳边,辛辣香水和轻蔑语气一点一点渗进骨血。
  “明天奇,我叫你一声'明董',你还真当自己有个人样了?”另一只空闲的手拍拍beta脸侧, alpha笑得恶意十足, “忘了你曾经是怎么向我摇尾乞怜的吗?”
  沉闷的巴掌忽又变了力道,换作一种抚摸宠物的高高在上,明天杰叹了口气:“我们三儿当初真是可怜得要命,和路边没人要的流浪狗简直一模一样,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呢?”
  明天奇默不作声,由于低头的姿势也看不清真实表情, 仿佛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
  许是这幅模样太过无趣, 明天杰眼底的趣味都淡了不少。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二在y国被扣下是你的手笔,明董啊,你一定要藏好你的小尾巴,不然呢——”支票被塞入beta散开的衣襟,明天杰放开手,像沾上什么脏东西似地往明天奇的衬衫上擦了擦。
  “保不准哪天就被我彻底拉下来了。”
  慢慢直起身体,明天奇脸上并无多少气恼,甚至还微微勾着嘴角。
  他说:“多谢大哥指教。”
  alpha的气息从空气中淡去,明天奇整理好衣着,始终维持着那个笑容,直至另一道身影映入视野,眼神才多了几分温度。
  “席昭同学,你们结束了吗?需不需要我派车送你们回家?”
  席昭表示会有人来接他们,路骁已经去会所门前等着了。
  “那就好,”明天奇眼含歉意,“这是赌局获胜的奖金,cbm5%的股份我也可以按市场价格折算给你们,今天真是抱歉让你们卷入——”
  “明董,”席昭淡声打断,“这笔钱对我和路骁而言都非必需,方便的话,还请您捐作慈善用途,今天的事情,我也真诚希望不再重演。”
  明天奇还想解释,可一对上少年沉静深邃的眼眸,周全圆滑的句子又全滞在了喉头。
  席昭:“cbm的研究氛围很好,我也很佩服明董对于'明诚'的经营,可从始至终,我都无意介入您和您家人之间的纠葛。”
  明天杰如此关注他一个编外实践人员,虽说大部分源自齐朗清的推波助澜,但今天来拉拢林教授时又那么“巧合”地撞上了明天奇,更卡在席昭将将离开之际,尔后他也“顺势”代表明天奇一方同明天杰进行对抗。
  而回想发生的一切,以明天奇对手下企业的掌控,不可能做不出更好的安排,除非这位明诚总裁就是希望席昭能和明天杰对上。
  当然,席昭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这是出于自己的价值,明天奇看重的,分明是他背后的“附加意义”。
  ——林教授对他的喜爱有目共睹,明天杰针对他,自然会降低在林教授心中的评价,席景臣伪装的张九少爷同样在年前出席了里斯克林的元旦晚会,稍一调查便知晓是为谁而来。
  坐上牌桌的那一刻,席昭就想通了今晚这场赌局的真实起因——他不可能在齐朗清挑衅时示弱,那不是他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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