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贺聿声不认为那是“爱”,那分明是一株畸形的、长在角落的花,雄狮的手脚被缚住,不得不变成菟丝攀附在逃离地狱的石柱上。
后来被实验室强行注射药物,难说那个留在对方肩头的牙印,没有带着几分对自己无力境遇的“破罐子破摔”。
但他还是相信的,信了那个人口中被实验室抱走孩子没能留下来,毁灭的火焰顿时挤满心脏,发誓一定要让这群混蛋血债血偿,更相信那个人把他交救援人员手中,转身说自己很快就回来找他。
然而命运总爱玩笑,昏迷之中他被赶来的大哥和三弟接回了y国,在了解那个实验室的性质后,没有人敢想贺聿声都经历了什么,贺老爷子更当机立断封锁消息,绝不允许这段遭遇成为他人攻击赫利舍兰下任家主的把柄。
于是等他修养好身体,国内已是天翻地覆,实验室全盘覆灭,由于性质恶劣,相关资料被军方高度保密,贺聿声到最后一刻都不确定那个人究竟是军方卧底还是某个良心未泯的研究人员,也没有等到说要来找他的某某。
他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贺聿声在深夜怀疑自己,不,他给对方的那颗钻石上有赫利舍兰的家徽,那么多暗示,以那个人的才智,他不信对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还是说……只当露水情缘一场,别后各生欢喜?
那个晚上,贺家二爷信息素失控,炸碎了书房里所有的古董花瓶,尔后更疯了一样扩大赫利舍兰的生意,仿佛要把他们的家徽展示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再然后,十二年前,特别行动,他在军方投资的渠道给了他一份牺牲名单,黑白照片下熟悉的名字逐渐模糊起来,天地都为之颠倒动荡。
人人都说赫利舍兰的老二最近疯了,疯狂打击一切非法实验室,商场相见更疯狗似地逮着谁就咬,直至几天几夜不曾合眼,贺老爷子一巴掌狠狠打偏他的脑袋,痛心质问到“你要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
父亲花白的头发,大哥担忧的眼神,三弟通红的眼眶,还有才五岁的小侄子一句怯生生的“二叔”……
贺聿声泪如雨下,哭出了此生所有无助和绝望,他抱着他的小侄子,嚎啕得像一个委屈的小孩——
他的小昭如果还活着,今年也该五岁了。
如果不是y国政策改革,家族生意重心需要转移,贺聿声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这片土地,如此便可假装心口空洞并不存在,假装终有一日,某个人会来找他,笑吟吟地说一句,“好久不见啊,大老板”。
直至今日他依旧不认为那是“爱”……
那不过是由执念演变而来,一道永不愈合的陈伤。
……
待客厅中,记忆的漩涡犹在翻涌,管家端上茶水,贺聿声这才回神家中还有一位“贵客”。
沙发对面,满脸病容的张九少爷姿态从容,唯有不时投向隔离室的目光暴露出一分担忧心绪,察觉到他的注视, beta扬起一个礼貌笑容,看着倒毫无异样。
贺聿声眸光微动。
上回里斯克林的元旦晚会他也见到了这位“张九少”,不过那时大半注意都放在席昭身上,自然没有过去攀谈,而今深思细想,以对方的身份,怎么会对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如此关注?
悄无声息打量过beta每一寸轮廓,血色淡薄的脸,虚浮无力的动作,短促不稳的呼吸……无一不在验证“缠绵病榻”的传闻。
不过……贺聿声侧着身体,微微支起了额头,长发如流水般自肩头滑落,冷不丁防摄来惊心一眼:
“席景臣。”
尾调在空中溅起经久不绝的回声,肃容端坐的人毫无反应,片刻后似乎才意识到贺聿声喊了一个陌生名字,茫然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贺总?”
太自然了。
贺聿声指尖摩挲,起身亲自替人倒了杯热茶:“抱歉,刚刚想到了些陈年旧事。”见beta接过茶杯,他眼中笑意更盛,“说起来,这还是我同九少第一次正式会面,我家不成器的侄子和那两个孩子是同学,不想您也和他们关系匪浅。”
“贺总言 重了,”浅茗一口清茶,张九放下杯子,“我恰好住在小昭那孩子的附近,也算是看着——”
狠戾拳锋自脸侧擦过,战斗本能使他完美避开,倏然扭头:“贺——”
一双通红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耳垂——那枚镶有钻石的耳钉。
席景臣心头一沉,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下一瞬所有冷静都被打破,几乎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别哭啊!”
……
开门的瞬间,一道身影粗喘着奔袭过来,席昭一手制住砸向自己的拳头,脚尖向后抵上大门,轻轻一踹——
砰!
门缝合上,两样东西被随手丢至桌面,神智不清的人也被他一步一步压上隔离室的墙壁,棕发少年双目赤红,极力推拒着挣扎,喉中不时溢出两声愤怒低吼,席昭横挡的手臂却纹丝不动,手肘按在胸口,任他用力扯皱衣袖,无法挣脱,无处可逃。
绝对的力量压制。
房间里的龙舌兰酒浓得令人头晕,苦薄荷及时在身侧布在一道屏障,席昭垂眸看着呲牙凶狠的小狼崽子。
少年眉间积着戾气,琥珀双瞳找不到太多焦距,只一味紧盯前方,两颗尖利犬齿更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就会咆哮着扑咬上来。
席昭想,倒是好久没见这副朝他张牙舞爪的桀骜模样了,但转念气息又沉了下去,能让路骁失控到这种地步,罪魁祸首是什么药剂,他根本不用去猜。
gz1的雏形版本非普通抑制剂能解除,唯有靠alpha自己硬熬,但眼前路骁明显状态不佳,再这样失控说不准会弄出更严重的伤势,席昭只能另辟蹊径,看能否用另一种方式把alpha易感期的暴戾因子压制下去。
念头闪动间,身前的小狼崽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没法逃离禁锢,半是郁闷半是烦躁地咬上下唇,即将尝到鲜血前又被修长指尖捏住下颚,席昭拇指揉开那艳色的唇瓣,指腹摩挲着危险的犬齿。
眸光暗沉。
“说了不准咬自己。”
指纹被压出一个下凹的齿印,他贪婪的小狗教血肉的甘美气息吸引,喉头咕噜一声就要追着咬来,殊不知这是一个陷阱,双唇“嗷”地张开,路骁嘴里瞬间被堵进一个球型物体,舌头让其死死压住,晶亮涎水很快就在“呜呜”声里濡湿了脖颈。
——易感期alpha专用止咬器,通体呈黑色球状,顶上还刻了一个大大的“x”。
stop。
禁止撕咬。
席昭好整以暇地将束缚带给人在脑后系好,拍拍脸颊,唇边勾起些似笑非笑的弧线。
“早就想让你改改这毛病了。”
接吻时咬他,挨罚时咬自己,揪揪耳朵问是小狗吗?还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点头,屁股被揍肿了才肯哭大喊“我不咬了不敢了”。
下次不敢?
下次还敢(≧▽≦)!
席昭微微拉开距离,不容置疑地掐起路骁的下巴,望进少年眼底的倒影,看他颧骨烧起的粉红,像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灼灼艳艳地漫了一片,清风拂过,又抖落积攒了一夜的露水。
忽然地,他低头在那个“禁止标志”上亲了一下。
“真漂亮。”
笑意尤胜桃花。
路骁反应极大地哼出一声鼻音,眼睫都止不住地颤抖, alpha的攻击本能令他用力咬住嘴里的黑色口球,拳头不知羞恼还是愤怒地挥出,又被人单手扣住两只腕骨,轻而易举地压到了隔离室的床上。
掐住腰窝给人翻了个身变成趴伏的姿势,另一样带进室内的东西也终于发挥了用途。
狼崽子不安分的爪子被束缚带绑在身后,席昭膝盖压上那截劲瘦纤韧的腰,长臂一挥,破风声精准落上挣扎起伏的臀尖,隔离室中顿时炸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压抑喘声从止咬器的边缘溢出,他清楚感受到身下爆发力十足的肌肉绷了起来,透过衬衫勾出紧实的线块,路骁后颈涨得通红,呼吸又沉又重。
等人缓过这阵电流,席昭轻飘飘地问:“疼吗?”
“呜呜呜!”
嘴巴被堵的棕发少年当然给出不回答,眼眸烧出两簇火焰,凶悍至极地盯来,却压根意识不到那里面并非全然的愤怒,一层水光积在眼底,仿佛勾着人更用力一点,逼出更多的眼泪。
席昭悠然欣赏片刻,蓦地伸手勾住少年后脑的束缚扣,几分粗暴地逼着人仰头看他,轻微窒息感中路骁全身都浮起一层靡艳潮红,雾气凝成泪滴从眼角滚落,合不上的唇瓣和高热的脸颊共同绘成一副迷乱画卷。
“我是谁?”席昭问。
琥珀色的宝石依旧沉沦在混沌。
也不恼,他莞尔一笑,指尖从束缚扣中抽出,揉捏起石榴籽般的耳垂。
“路同学,”碎散黑发遮住眉眼,苦薄荷从沉稳骤然变为冷厉,极具压迫地倾轧起混乱的龙舌兰,“再认不出我是谁,你今天可能就不太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