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不会还指望你的徒子徒孙来救你吧?谭宫主,你不会这么天真吧?宫主之位空出来,他们争得头破血流都来不及,谁有空搭上性命管一个阶下囚啊!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我师弟特意来坐镇,确保你的黄泉之路畅通无阻。”
  临刑时,谭笑天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以为杀了我就高枕无忧了吗?我只是个马前卒,真正的魔鬼还在黑暗里,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大家地狱里不见不散。”
  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的笑声止歇之时,他的人头落地。
  谢红衣和靳寒舟紧紧盯着,似乎想将他的死状牢牢地刻到心里,以告慰至亲的亡魂。
  第78章
  谭笑天死后,谢红衣带了一壶酒去谢梦雨坟前,谢晗尸骨无存,谢红衣就在谢梦雨坟墓旁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在你们年少时,我就想,要是你们长大以后能在一起就好了,永远地陪着我,就算各自找了道侣,另外成婚,总归也在门派里,没想到……”
  谢红衣半壶酒敬九泉下的两个小辈,半壶酒和泪一并饮下,烧得她心肺剧痛。
  回程的时候,谢红衣碰到了靳寒舟,昔日的宿敌仅对视一眼就并肩坐到桥上,靳寒舟还有一壶酒,二人就你一口我一口,以月色下酒,一直坐到晨光熹微。
  旭日东升之时,谢红衣号啕大哭,像是要把此生的泪都流尽,靳寒舟亦静静地眼含热泪。
  天亮之后,他们就要回各自的门派,挑起各自肩上的担子。
  *
  在独孤无奇的调理下,沈钦的修为恢复了五成,于是他们打算离开洛宁城,回紫霄宫。
  靳寒舟劝道:“后天就是上灯节,可以赏花灯,猜灯谜,洛宁城会彻夜不眠,很是热闹,你们留下来玩玩吧,上灯节后再回去。”
  贺星河侧身看向沈钦。
  听上去像他所熟知的上元节。
  沈钦:“……要不我们就留下来玩两天?”
  贺星河点点头:“听师兄的。”
  上灯节前,贺星河牵头和几个门派掌门都碰了面,约定各门派中一旦发现影鬼寄生者,一定要立即上报,由各派掌门废除其修为。若隐瞒不报,紫霄宫宫主贺星河有权替各派掌门代行其职。
  曹奇听闻后,邀各位修真者入宫,设宴款待了他们。
  修真者和凡人再次握手言和,此后井水不犯河水,作为对修真者先前帮助的回馈,曹奇愿意配合各大修真门派在凡间招收弟子。
  双方把酒言欢,皆大欢喜。
  上灯节当晚,洛宁城满城花灯,行人如织,最热闹的一条街,每隔十步便有一个摊贩,卖烧饼、卖面具、卖龙须糖、卖花灯,有那舍得花钱的,走一路买一路,就算舍不得花钱的,提一盏自制的粗陋花灯,从街头逛到巷尾,亦是自在欢喜。
  有两个垂髫小童在烧饼摊前流连,小女娃紧紧盯着烧饼,自以为隐蔽、实则大声地咽着口水,男娃大两三岁,用力吸了一口烧饼香气,便想带妹妹离开。
  突然,二人怀里多了几个烧饼,他们惊喜地抬头,只见对方是个笑眯眯的俊秀公子,他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请你们吃。”
  小女娃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大的那个犹豫片刻,才怯怯地咬了一口,他红着脸对俊秀公子说:“多谢公子,祝公子和心爱的姑娘白头偕老。”
  俊秀公子牵起身旁男子的手,道:“可惜我心爱的不是姑娘。”
  男娃反应极快,当即改口:“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无论男女。”
  贺星河都笑了,道:“承你吉言。”
  两个孩子很快跑开,他们便是在画上也没看到过这般慷慨俊美的公子,跑几步便回头看,一边看一边傻笑,憨态可掬。
  “星河,其实我向来觉得,弱小的人也能过得好的世界,才是一个好的世界,可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有钱没有权,甚至没有强健的体魄,打架都打不过别人,路遇不平事,不敢强出头,碰到可怜人,也只能请人家吃顿饭而已,细想起来有点好笑,我自己的生活尚且一塌糊涂,却总觉得别人可怜。”
  “你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人,要不是因为你,昭月的平民百姓还活在水深火热中,你为数以万计的昭月人民带来了安宁,你无比重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成了这般举足轻重的人物。
  沈钦眯眼望着喧嚣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贺星河没有打扰他,静静地陪着他沉思。
  无论沈钦对这个世界来说重要或渺小,对他而言,就是全部。
  “快快快,得意楼猜灯谜了,获胜者能在得意楼最好的包厢享用最好的酒菜!”
  “可我肚里实在没几两墨水。”
  “凑凑热闹也行啊!又不要钱!”
  沈钦兴致忽起,拽着贺星河走向人流涌向的方向,直到人群停住脚步,沈钦抬头,看到一座极气派的酒楼,侧面挂着三个大红灯笼,上书“得意楼”三个大字。
  酒楼二楼挂了一圈生肖灯笼,好不喜庆,猜灯谜的比赛即将开始,酒楼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沈钦在贺星河耳边说:“师弟,我肚子里也没几两墨水,靠你了。”
  贺星河轻声同他耳语:“那我要是赢了……”
  沈钦笑起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开始是字谜。
  酒楼掌柜大声说出谜面:“青一块紫一块。”
  “背!”
  “不是。”
  “青!”
  “不是。”
  沈钦偷偷问贺星河:“师弟,你知道吗?”
  贺星河:“素。”
  沈钦在心中将“素”字写了一遍,发现果真是青一块紫一块,于是大声报出了答案。
  “正确!”
  “情人相近本无心。”
  “倩。”
  “请勿入口。”
  “囫。”
  昭月国战乱连年,老百姓不是在开荒种地,就是去从军打仗,念过私塾的人并不多。
  所以,几乎没什么人和沈钦抢答,他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
  二人被酒楼掌柜迎进得意楼的时候,沈钦意气风发,做作地对大堂里围观的群众拱手说“承让”,那架势,堪比探花郎游街。
  酒楼最好的包厢在最高处,伙计走在最前面,沈钦落在最后面,到楼梯拐角时,没人注意到,沈钦的影子突然闪了一下,就像烛火被风撩过,短暂摇曳过后迅速恢复如常。
  酒楼很大方,给他们上了最好的酒,酒液醇香清澄,喝来唇齿留香,沈钦和贺星河边喝酒边扯闲篇,惬意极了。
  酒酣耳热之际,沈钦有些忘情,挑起贺星河的下巴吻了他,贺星河怕他歪倒,单手扶住他的腰,纵容他的孟浪。
  沈钦醉眼朦胧:“师弟,我从前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知道了。”
  贺星河低头看着他酡红的面颊,喉结微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第79章
  上灯节过后,贺星河和沈钦回到紫霄宫。
  内门弟子们列队站在缥缈峰台阶两侧,高喊:“恭迎宫主!”
  沈钦原本落后贺星河半个肩膀的距离,见这架势,就停住脚步,想再往后站站,谁知道贺星河竟一把攥住他的手,用力拽他向前,使两人并肩。
  沈钦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热意,令他毛孔张开,头皮发麻。
  贺星河久不回宫,积压了许多事务,近两天都在处理宫中事务,沈钦闲来无事,就找方圆、东菱和独孤无奇斗地主。
  东菱趁着养伤,正大光明地偷懒,要么跟沈钦他们斗地主,要么进厨房学做糕点,独孤无奇整天撮合她和方圆,闲得像个媒婆,也乐在其中,沈钦手气爆棚,斗地主赢了不少银子。
  好习惯极难养成,可坏风气分分钟传播,没过几天,就有弟子私下赌钱,被告状告到贺星河处,贺星河不消问,就知道是谁带的头。
  贺星河处罚了包括方圆在内的所有参赌弟子,唯独没处罚沈钦,有人建议他不可这样明目张胆地偏心,贺鹏举还在时,沈钦就因斗地主被罚过,还是贺星河亲自举报的。
  贺星河:“此一时彼一时罢了,那时候他只是我师兄。”
  告状的弟子神情迷茫,犹豫半晌到底没敢问出那句“难道他现在不是您师兄吗”。
  方圆受罚,沈钦没了斗地主的搭子,只能去骚扰贺星河,好在贺星河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稍得空闲了。
  沈钦拎着酒菜过来的时候,恰好一只白鹤从敞开的窗户里飞进来,沈钦吓了一跳:“嚯!哪儿来的鸟!”
  贺星河诧异道:“你不记得了么?”
  沈钦:“嗯?”
  贺星河凝目看他片刻,道:“没什么。”
  白鹤优雅地踱步到贺星河身旁,贺星河摸了摸它的颈项,从它腿上取下一卷信笺,信笺展开,一端印着粉色莲花。
  沈钦看向信笺:“瑶池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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