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说完，不等对面的人回答，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收了起来。
面向南诺时，那种漠然的脸才重新有了笑容，看着咬着勺子担忧地看着他的南诺，顾照乘不由一笑，“怎么不吃了？”
南诺斟酌了下，“照乘，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照乘无奈地笑笑，轻飘飘地道：“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有时间让我带你回去一趟见见面，不过我最近比较忙，大概是没时间了。”
“有时间的吧？”南诺直勾勾地看着顾照乘，眉眼一弯，“照乘，我还挺想去你家看看的，你不用顾忌我。既然家里的老人要求了，那么就趁着这几天，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啊？”
顾先生的死，很可能和顾家人有关系。他之前还在愁如何接触顾家人，眼下不就是正好的机会？
第41章
在南诺乖巧的笑容下，顾照乘沉思半晌，还是同意了。
纵使这次不去，等过些日子，那些不省心的东西背后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还不如他早日安排好为妙。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翌日，两个人一起来到了顾家的老宅。
临下车前，顾照乘一直在叮嘱南诺，“他们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直接告诉我，不要自己和他们起冲突。我们吃完饭就走，不多留。这样吧，待会我让李叔跟着你，你去哪都记得带着他。”
南诺认真地点头，一一记下了，那一边，汽车已经驶入老宅，停在了外面。
很快就有佣人上前迎接，顾照乘从车上下来，替南诺打开车门：“慢些。”
南诺不好意思地笑笑，从车上下来，打量着这座老宅子。
它看上去年头已经不小了，但显然有被精心修缮，所以还保持着自有的风貌，更是多了几分沧桑之感。
只是这种古旧的宅子，总是容易给人一种阴沉感。南诺觉得，他还是更喜欢和顾先生一起住的湖心别墅那边，阳光总是那么好。
在佣人的带领下一起进屋，绕过七拐八拐的走廊，他们来到了一处厅堂。里面，一个年迈的老夫人坐在那里，本该是温和慈善的眉目，却在触及顾照乘时，被眼里暴出的凶光毁得一干二净。
她旁边坐着林婉婷，正笑吟吟地看着相伴而来的二人，嘴里不住地夸赞着，显然对自己之前的小算盘颇为得意。
老夫人左边还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是林婉婷的儿子顾明安，眼下正嘴甜的和老夫人说话，把看到顾照乘就面色不善的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又是一片慈眉善目。
顾照乘礼貌地对那个老夫人问安，南诺也规规矩矩地一起问了声好，但那个老夫人却什么都没吭，自顾自地和那个男孩说话。
顾照乘也不在意，拉着南诺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让旁边的佣人拿了些许点心，放在了南诺跟前让他吃。
顾家的人都颇为守旧，今天的午饭估计又是一行人沉默无声，胃口都没了，还是让小兔子先吃点东西垫垫好了。
一旁的林婉婷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开口道：“南诺和照乘的感情真不错，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啊，你们可要好好地在一起才是！妈，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在这声呼唤下，终于掀起眼皮子，看向了对面二人，冷哼道：“我们顾家可要不起一个出门抛头露面的儿媳妇，顾照乘，我今日叫你带回来，就是想告诉你，顾家的人，从来就没有到那些大染缸里当戏子的！”
顾照乘正在给南诺剥橘子的手一顿，但在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动作，仔细地将橘瓣上面的白丝一根根扯下，然后递给青年，才用旁边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擦手。
南诺拿着橘子，有些不安地看向旁边的顾先生，得到男人一个安抚的眼神，才略微放下心来。
“怎么，你这是不肯听话了？”老夫人沉不住气地大喝道，“我告诉你，只要是我一日没死，这顾家就还是我做主！”
“您说得对，”顾照乘相当和气地道，一点儿都看不出生气，“顾家的人确实要按顾家的规矩来，只是南诺他姓南，实在是和顾家没什么关系。”
“你！”老夫人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蛮横地道，“他嫁进了顾家，那就是要听顾家的！他要是不愿意，那就滚出这个大门。”
顾照乘抿了口茶，眼睛倒映着金黄色的茶水，开口道：“这您可就错了，奶奶，您还以为这是当年的社会呢？再说了，南诺可不一定会是嫁过来的。”
说到这里，他抬眸，带着少于讥讽地道：“说不定，我才是嫁出去的那一个，按您的说法，莫非我也不是顾家的人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看着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看着她哆嗦的手，估计恨不得一个茶杯扔过来。
顾照乘没理她，只是对旁边的老管家道：“李叔，你带着南诺去小楼那边看看吧。”
见李叔点头，顾照乘又看向南诺，莞尔一笑：“那边景色好，还有一个小湖，你先去那里玩玩，等要吃饭了，我再让人叫你。”
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一切的南诺眨眨眼，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
只是在走之前，他悄悄拉了拉顾先生的手，眼里面满是心疼和安慰，像一只乖巧的小兽。
顾照乘一笑，心中暖意升起。他拍了拍南诺的手，就看着老管家带人出门，才回过了头。
老夫人早就已经冷静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照乘，嗤笑道：“你既然那么有本事，又何必赖着顾家当家人的身份不走？占了便宜还有嘴上不饶人，顾照乘，你可真是好本事！”
“您说得对，那不如我回去之后就去请辞。”顾照乘转了转杯子，神色平淡，“左右明安也大了，刚好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您说是不是呢？”
他抬头，看了一圈。林婉婷的眼神躲闪，又带着几分喜意，顾明安的头低的死死的，显然不敢看过来。而老夫人，正阴鸷地看过来，却一句话都没说。
顾照乘突然感觉到了无聊，他觉得这场戏一点意思都没有，所有人都自以为是，看不清楚真相，包括他自己。
老夫人真的敢让顾照乘离开顾家吗？她不敢，林婉婷也不敢，顾明安更不用说。他们确实贪婪，用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盯着他身下的位置，却从来都不敢真正的让顾照乘离开。
所以就算是老夫人再愤恨，再想剥他皮食他血，林婉婷再想得到顾家的滔天富贵，顾明安再想取而代之，他们都不敢真正的和他撕破脸皮，假惺惺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甚至每个月都要叫他过来，来“联络感情”。
说到底，从来不是顾照乘离不开顾家，而是顾家离不开顾照乘。
可是何必呢？顾照乘突然轻笑起来，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嘲讽。
既然想要他乖乖地为顾家卖命，却从来不肯真正的戴上那一层假面，做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好来欺骗他。顾家的人，一边仇恨着他，又一边离不开他，只能这样怪异而又扭曲地活着。这么多年，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顾照乘不着边际地想，老夫人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愚人。她只是太恨了，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却不敢，不能，因为顾家还需要他，而她要为顾家剩下的人忍耐。
所以长此以往，仇恨和爱扭曲在一起，曾经名满a市的顾老夫人，也终究成了阴影里的怪人。
“照乘，你过来吧。”
楼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顾老爷子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手里还拄着那跟拐杖，和上次来顾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低头，神色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也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幕，他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有。
顾照乘颔首，从椅子上起来，平静地迈上楼梯。
他的身后，一声巨响突然响起。顾老夫人像是疯了一样，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上面精致的茶具盘子碎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婉婷和顾明安慌忙躲到了一旁，顾老爷子已经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顾照乘的脚步不停，轻巧地继续往上走。
没有人理她，那个满头银丝的老人，身形越发佝偻，越发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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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诺跟着李叔往前走，一路上老管家和蔼可亲地替他介绍着周围的风景建筑，乖巧的青年一一都应下了，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他在想刚才的事情，刚才的顾先生。
南诺曾经想过顾先生和家人的关系到底有多不好，甚至为顾家人勾勒出了不少形象，却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贪婪的，厌恶的，仇恨的，嫉妒的，这些就是他们看过来的眼神。
南诺从小就对别人的情绪极为敏感，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想法，所以在触及这些人时，也就清楚地看到一切。
但最让他心惊的，确实那个老夫人的眼睛，里面隐藏着的扭曲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