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午宋悯回来。昨天寿宴,吃了不少山珍海味。方可拟简单炒了些青菜,煮粥。
饭后宋悯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他又在拿着拖把拖地。宋悯去厨房拿零食,第三次路过的时候,发现他拖的还是同一块地板。
宋悯伸手,素白的手指捏住拖把的长柄:“这儿有这么难擦?有黑点吗?”
方可拟回过神,对着他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没事,拖干净了。”
“别拖了,”宋悯不疑有他,拽着方可拟坐下,“陪我看会儿电视。”
这是一个相当无聊的电视节目。宋悯靠在方可拟身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卸给对方。起初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薯片,后来眼皮逐渐发沉,靠着方可拟睡着了。
薯片袋子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方可拟盯着电视,大脑放空。良久,他低下头,才发现宋悯已经睡着了。
·
日落西山,宋悯醒过来的时候,卧室里不见方可拟的人影。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来,看到餐桌上已经摆了晚饭,放在保温罩子里。
方可拟坐在餐桌前,日落时橘黄色的温暖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方可拟就静静地坐在暗处。
“怎么没叫我?”宋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着慌。
他走过去,迫不及待地开口,想跟方可拟说说话,把他从那一片阴影里拉出来。
方可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好像才发现宋悯醒了。
“你忙了好几天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他慢半拍地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你要现在吃吗?刚睡醒会不会不想吃东西?”
方可拟没什么大表情,他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可是眼神,简直像在乞求。宋悯没来由地感受到这种近乎于绝望的乞求。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错觉会这么强烈吗?
“很香啊,”宋悯顿了一下,扬起笑,坐在方可拟旁边,“我想吃藕丝。”
方可拟就把清炒藕丝和他面前的莴笋换了换。
这顿饭吃得如鲠在喉,方可拟觉得每一次吞咽都异常艰难。
终于,他放下筷子,想对宋悯说什么。
这是方可拟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要跟宋悯说“我们离婚吧”这五个字了。
如果宋悯问他“为什么”,他要怎么回答?
宋悯一定会问,他也必须要准备好一个答案。
他要说“我出轨了”吗?
宋悯会是什么反应?
宋悯听到落筷的声音,无端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他跟着方可拟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方可拟清清嗓子:“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不祥没有到来。
不知道是永远还是暂时的退却。
·
方可拟走进洗手间。
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手劲很大,没有留力,半边脸立刻肿起来。
隔着封闭的门,宋悯以为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方可拟听见自己的声音,“洗手液掉地上了。”
他刚刚才发现,他害怕说出“离婚”时宋悯受伤的表情,更害怕承认出轨后可能看到的宋悯眼睛里的厌恶与憎恨。
他不想让宋悯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不堪的烂人。
方可拟确信自己罪不可赦,却又恬不知耻地想要永远在宋悯那里保持完美。
他也不想离开宋悯。
用一种非常不堪的方式,方可拟揭开他自欺欺人的粉饰,他喜欢宋悯。
非常喜欢。
这份感情清晰地照见他的无耻和卑劣。来自七年后的,出轨的方可拟身上无比恶劣的因子,原来一直就蛰伏在他的体内。
方可拟想要一把刀,把这些肮脏的东西都利落地剖出来。可惜已经不干净了。
宋悯伸出的漂亮的手,不能接到垃圾,也不能接到污血。
就算他要撕开血肉刮骨疗毒,也最好不要让宋悯看见。
方可拟打开门,走向玄关。
“有紧急任务,我先出去一下。”
第17章
他全程侧对着宋悯,后者自然没发现他肿胀的半边脸。
当天晚上,方可拟没有回来。
宋悯没有当回事,警察忙起来几天不着家是常有的事。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方可拟都没有回来。
他的爱心午餐不再送,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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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可拟就坐在宋悯公司楼下对面的便利店里。
有好几次,宋悯下车,他都感觉对方心有灵犀地望过来。
这几天,他每天都花十几个小时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座大楼。他猜测着宋悯的位置,然后长久地投注自己的目光。
或者偶尔,他有幸看到宋悯在正厅上下车。方可拟用近乎贪婪地眼光端详着宋悯。
方可拟并非漫无目的,他只是在等某些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郝揺旌以为他在捉奸。
方可拟当然不是。
但当看到一个捧着玫瑰花束的陌生男子的时候,方可拟知道自己等到了。
·
宋悯给郝摇旌打了一个电话,对面含含糊糊的,只说方可拟正在忙。
“罗秘书,查一下方可拟的消费记录。”
宋悯认识不少已婚夫妇,一方会往另一方的手机里装定位软件。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必要,伴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
即使现在方可拟失联,他依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应该搞一个戴在脖子上的电子监控设备,离开宋悯三步之外就会报警。让人一看就知道,哦,方可拟是个十恶不赦的不接妻子电话的混蛋。
“宋总,方先生近几天的消费记录都在我们对面楼下的便利店,还有……”
宋悯站起来就要往楼下跑,听到罗秘书的犹豫,说:“你接着说。”
罗秘书的语气有些诡异:“一周前方先生向您的亲属卡里转回了在小区超市消费的528元钱,此后再也没用过里面的钱,您知道吗?”
“什么?”
他有点没听明白。
方可拟,是在跟他划清界限吗?
“宋总?宋总?”
宋悯恍惚了一瞬,没听清罗秘书说了什么。他茫然地看向对方:“怎么了?”
“方先生三分钟前在对面便利店有一笔新的消费。”
“好,我知道了。”宋悯顿了顿,踏出门去。
刚才电梯里走出来,罗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宋总,小梁总到了。”
宋悯疾走的脚步一顿:“他来干什么?今天有会?”
“不清楚,他没有预约,前台说他拿着一束花。”
宋悯的眉心当时便拢起两道折痕:“你就说我不在。”
他转了个方向,打算从地下车库出去。
“宋悯!”
梁总抬手,夸张地朝着宋悯的方向挥舞花束。
“小梁总。”宋悯深呼吸了两下,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转过脸打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梁朝就好啦,”梁朝不好意思地抬手理着额前碎发,很羞赧的样子,“你现在是要出去吗?我捎你一段。”
宋悯拧着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凭心而论,梁朝并不丑。他个子高,只是看起来有些瘦弱。七分的身材五官配上十分的衣品,上学的时候应该也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帅哥。
可他低着头,脸颊上挂着两坨恼人的粉色。
宋悯很委婉:“如果是有合作上的问题,可以跟我的秘书联系。”
“啊,我不是……”梁朝纠结了几秒,想把手里的鲜花递过来。
宋悯往后退了一大步,作出一副闻到奇怪味道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受不了花的味道。”
“你花粉过敏吗?抱歉。”梁朝绞在一起的两只手闻言缠得更紧了。
“小梁总!”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罗秘书已经下来了。
“罗秘书帮我招待一下小梁总,合作上有什么要求记一下,下一次跟梁总过会的时候会统一商议的。”
宋悯很客气,也很商业地点了点头,不等梁朝挽留,就离开了。
梁朝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受伤。过了一会儿,他问:“宋悯,他是花粉过敏吗?”
从没听说过自己雇主花粉过敏的罗秘书谨慎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轻微过敏,所以除了宋总先生送的,他一般不收别人的花。”
梁朝丧气地喃喃:“好吧,那我下次送点别的东西。”
罗秘书:“……”
罗秘书:“您楼上请。”
梁朝:“宋悯什么时候回来?”
罗秘书:“不清楚,宋总先生好像出了点状况,他要过去处理一下。”
罗秘书咬字很重,特意强调“宋总”和“先生”这两个词。
“他怎么了?我听说他是警察?是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