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还要再偷偷摸摸地抓紧时间洗去脸上的伪装,吃下易容丹的解药,再赶紧洗个澡换上乔青阳熟悉的黎一山的衣物。
这一套做下来,哪怕是顾阁主都累出了一身汗。
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顾黎一边系腰带一边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你在做什么。”少年冷淡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顾黎动作一顿,本来快系好的结一下子散开,他连忙惊喜地转过身:“青阳!你终于从秘境中出来了。”
乔青阳却还是问:“你在做什么。”
顾黎面上无辜,心里却连忙回忆自己是不是在着急间走错了屋子:“我刚刚才从外面回来,觉得身上不舒服就洗了个澡……”
“阮菁菁她们说你今天被阁主派去购买灵药了。”乔青阳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太出来情绪。
在他的身后,阮菁菁和徐正奇两人面容扭曲地拼命对着顾黎使眼色。
阁主眉梢抽动,忽然有种什么事情在脱离掌控的感觉,大脑飞速运转:“我……”
“脱离幻境,从覆水涯回到剑阁,又被剑阁阁主指派购买灵药,买完后再次回到剑阁沐浴更衣。”乔青阳抿住唇:“短短一个时辰,一山效率极高,青阳敬佩。”
顾黎:“……”
阮菁菁和徐正奇在背后偷偷交头接耳。
阮菁菁怀疑人生:“乔少侠刚刚是在阴阳阁主吗?他是在阴阳吧??”
徐正奇目光呆滞:“完了完了完了……”
乔青阳看着昔日挚友那副想要开口,却又百口莫辩的模样,眼眶忍不住发烫,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长剑,一言不发地转身就想走。
手却被下一刻被人死死拉扯住。
顾黎现在脑子里堪称是一片乱麻,他也不清楚乔青阳现在到底知道到了哪一步,狡辩也不对,坦白又不敢,情急间只能先慌慌张张地拦住他,嘴唇嚅动两下,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去哪。”
但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乔青阳,很快便被挣脱开。
顾黎踉跄了两步。
眼尾红红的少年连忙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他,但觉得自己闯了祸的徐正奇一心只想着补救,看到阁主要摔倒便连忙狗腿地就冲上去扶。
乔青阳紧抿住唇只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被卖了还呆头呆脑地帮着数钱,鼻子发酸,如同浸泡在醋水和中药里一般,又酸涩又难过。
“不用你管。”他最后只能这样倔强地说。
阮菁菁看着乔青阳从自己跑过,犹豫着欸了一声,但没有顾黎的之令,她也不敢动手去拦。
而且也不知道拦不拦得住。
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顾黎仍旧直直地注视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似乎还没能缓过来神。
徐正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心虚着正想要偷偷离开,阁主冰冷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谁让你过来扶的。”
————
乔青阳从剑阁离开后,又回到了之前被追杀的那条大街上。
街还是原来那条街,那一日被迫藏身剑阁,和顾黎相遇的情景也仿佛还是近在眼前。
乔青阳忽然有些迷茫,一时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指甲和裹布。
偏偏在此时,半黑的天际中忽然响起了雷声。
轰隆声一下子将迷茫发呆的少年惊醒,冰冰凉凉的雨水也落到了手背,沿着半曲的指节划过指尖,乔青阳慌慌张张地抱住剑跨过街道想要跑到屋檐下方避雨。
但才靠近就听到狗吠声,一看却是一只被主人栓起来的黑狗,见到有人靠近,便凶恶地爬起来狂吠驱赶。
“汪汪汪!”
乔青阳被吓得后退一步,那狗见自己“击退”了“贼人”,还想要乘胜追击,看着想要追到雨里来给人一口的模样,幸好绳子不算太长,才跑出去几步又被拉回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乔青阳叫。
“你凶什么凶,”剑落人间被犬欺,乔青阳嘀咕一声:“不靠近你家就是了。”
雨越下越大,明明是温暖的春季,却反而让人生出一股寒意。
乔青阳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桥头下,本来还有些惊喜这里居然有被人收拾出来的坐垫草席,但却被突然冲出来了的一群身着破烂表情凶狠的人赶走。
天色已然渐晚,雨水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水,乔青阳最后在一间废弃的柴屋旁停留下来。
门是坏的,主人家似乎已经好久不在了。
乔青阳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又被黑暗中忽然睁开的一双绿色眼睛吓得汗毛竖起,差点没控制住一剑劈去。
走近却发现是一只瘦弱的幼猫,花白的毛色,趴在干柴上睡觉,见到有人过来才警惕地睁开眼。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一些,乔青阳没有太靠近,只呆在门口的位置,与幼猫隔上老远。
乔青阳和它商量:“我只待一个晚上就走,你不要凶我。”
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他没有威胁,又懒洋洋地喵一声,将脑袋压到尾巴上睡去。
雨还在下着,或许是被木屋挡住,声音稀疏细小了一些。
乔青阳走的时候一时生气什么也没拿走,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把剑,离开时也只拿走了一把剑。
身上被打湿了也没有衣物换,只能一件一件得脱下来,小心用火烘干,等身上终于变得干爽时已经到了半夜。
屋外又打起了雷,闪光从破了的门口打进来,将猫和剑都吓了一跳。
等乔青阳反应过来时,那只幼猫已经在自己肚子上蜷缩成了一小团,发出可怜兮兮又虚弱的咪咪叫。
它身上脏兮兮的,又小又瘦,乔青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它丢开,轻轻地点了一下猫唯一算得上干净的耳朵,小声说:“那你等会儿不要咬我哦。”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了天明才堪堪变小,乔青阳昨天晚上又生气又难过,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想到黎一山,又忍不住鼻子发酸,呜呜咽咽着到了天亮,还无意识在睡着的猫猫身上擦了眼泪,脸上沾上了泥土也不知道。
顾黎进到柴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才一个晚上不见的少年可怜巴巴地缩在一处脏乱狭小的柴屋里,两条长腿被四周的柴火挤得无处安放,委屈地蜷着,本来白净的脸上留下了好几道黑痕,眼眶红红的,就算在睡梦中,眉头也浅浅地下垂着。
阁主不敢靠近,站得腿酸才试探着迈出一步,幼猫瞬间被惊醒,喵呜一声从乔青阳身上弹起来,藏到了草堆后面。
乔青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站着顾黎。
他此时的情况却并不比乔青阳好上多少,甚至是更糟。
浅色的衣衫被蹭上了泥土和血污,发尾还滴着水,全身都湿漉漉的,脸上苍白疲倦,单薄的身体站在逆光处,整个人都透着点沉闷的死气,察觉到少年的视线,才像是活过来一样慌慌张张地喊:“青阳。”
猫跑走了,怀中少了些温暖,乔青阳想别过头不去理他,过了两秒却又回头:“你还来做什么。”
视线下移落到顾黎似乎被血浸湿的膝盖处,赶紧冷淡地移开眼:“受伤了还跑出来,顾阁主不怕属下担心吗。”
顾黎答非所问,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发着抖:“外面好冷,我能进来吗?”
剑不论怎样还是没有凡人的脸皮厚,明明是想要高深莫测的冷漠拒绝,但开口却只是一句闷闷的听上去就没什么杀伤力的:“随便你。”
但没想到,顾黎完全是给根杆子就能往上爬的典型,乔青阳话音未落,就发现他已经坐到了自己的旁边。
少年懵了一下,然后抿住唇偷偷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再理他。
“青阳。”顾黎在后面小声地喊人,或许因为身上还是湿湿的,不敢太靠近,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乔青阳用力地抱住剑不回头,耳朵尖却偷偷竖起。
昔日好友的声音落寞又苦涩,可能是淋了雨微微发着抖:“我太过自负又小心眼,还疑神疑鬼,你当时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修为极高,我怀疑你居心不良,就撒了谎编造身份,谁知一个谎出口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无穷无尽。”
顾黎用唯一擦干了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紧紧挺着的背脊,眸子垂下来看不出深浅:“我错了,不要不理我。”
幼猫又轻手轻脚地小心地爬到了乔青阳的腿上,刚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便被不听话的‘床’揪住了后颈上的毛毛,猫不舒服地动了动,喵呜一声表示不满。
乔青阳垂着脑袋仿佛在认真摸猫的模样,倔强地不回头:“但你明明可以有无数的机会告诉我。”
在幻境八个月,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寻找李故,却仍然选择闭口不言,只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为一个不可能找到的人而奔波。
乔青阳越想越委屈:“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