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被这个药修看到了自己的窘况,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剑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已经得到了极大提高。
他在心中夸了自己几句,嘴里却仍然说不出什么凶狠的话来,犹豫半天才僵着脸道:“不许看。”
药修便躺回去,他的手很白,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白的发光,透着些诡异的不健康,这样一双苍白细瘦的手将眼睛捂了住,露出的嘴角却翘起来:“不看就不看。”
晚风将青年的长发吹起来,有一缕扫到了乔青阳的手背,带来轻微的痒意,让少年有点不自在地动动手指,移开些位置。
“青阳,你那么厉害,为什么非得到秘境中来,”顾黎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太过清浅仿佛很快就要消散在风里。
此时已是深夜,月光也仿佛变浅淡了,到处乱飞的萤火刚好也飞远了,四周暗上了许多。
乔青阳闻言转过身和顾黎相对着:“那你又是为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青阳总觉得对面的青年虽然睁着眼,但却如同没有焦距一般,交汇不到一处。
“是为了找到更多的灵药,给自己治病呀,”药修像是被他突然转过来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仍是笑盈盈的模样,但眼底却留下一点慌乱:“我还想活得久一点呀。”
乔青阳沉默了一下,回答却还是与初见那日相同:“会好的。”
顾黎努力地睁开眼,尽管在他现在眼中世界是漆黑一片。
他歪着点头笑开:“是呀。”
“会好的。”
只是没想到,还没能挨到白天,阁主便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顾黎做了个噩梦,梦里乌漆麻黑,醒了也看不见多少。
“青阳?”却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
青年眯起眼在周围摸索着,好半天终于迟钝地得出来少年已然不在身边的结论。
顾黎的脸上无甚情绪,眼底却是一片浓雾。
乔青阳应该是发现了自己夜不能视的疾病,才会故意趁着夜色离开。
如此,顾黎便是想找也不可能在夜里找到他。
“真是无趣。”顾黎轻声自语。
正打算结束秘境,却听到什么细微的像是小动物一般的抽泣声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响起。
顾黎抬起眼眸,手中的动作却是一顿。
凭着一点点月光,顾黎摸索着轻轻拨开了草丛。
蜷缩成一团抱住长剑的漂亮少年出现在眼前。
月光的照射似乎将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眸子无神,却下意识透着警惕。
顾黎努力地辨认着乔青阳如今的模样,声音温柔又苦恼,像是夜里蛊人的精怪:“你这个样子,我又怎么能好呢。”
第11章
痛。
好痛好痛。
像是被尖锐的锥子不断敲打着骨髓,将骨头敲碎了又长好,血肉和筋骨撕扯着相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神经。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神力波动过于剧烈,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想要将这一具躯体烧尽。
乔青阳的眼前尽是一片模糊的血色,秘境中浓郁的灵气反而变成了吞人的妖魔,就像无数根细小锋利的刀剑狠狠地往他的身体里钻。
太过于疼痛,身体也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自我保护,大半神识陷入短暂的封闭。
虽说已然意识不清,但本能仍然存在。
耳朵尖动了两下,他警惕地注视着草丛外,竖着耳朵听那道时轻时重却慢慢临近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被踩终的枯叶沙沙作响,乔青阳往后缩了一些,嘴里发出小兽一般威胁的低吼。
但很快他便感觉到藏身的草丛被人拨开,光从外照进来,落到他扬起来挡住眼睛的手臂上。
有人踏着月光,躲过遮蔽的树木和草丛,无视少年凶狠的威胁声,缓慢地蹲下身,伸出手向着他的方向靠近。
他的动作滞钝又笨拙,好像每一步都是在摸索和试探。
乔青阳直直地盯着那只手,身体僵硬,龇起牙,然后毫不迟疑地张开嘴一口咬到了顾黎的手背上。
“唔。”顾黎吃痛一声,却也并未收回手,声音温和,带着点引诱的意味:“青阳,是我,别害怕。”
乔青阳根本听不懂面前的凡人在叽里咕噜些什么,他好像又回到了千万年前的混沌期,脑袋晕晕的,行动只凭借着本能。
白天里沉默寡言,多说一句话都嫌累的人,到了晚上却反而牙尖嘴利起来。
不过是字面意义上的牙尖嘴利。
献血从手背中流下来,顺着指尖一直滴落到了乔青阳的脖子上。
少年被落下来的血液烫地一惊,嘴唇下意识地张开,舌尖就触碰到了手背上的血液。
本来充满着警惕的眸子收缩了一下,慢慢涣散,又快速凝聚视线,像个尝到了食物的小猫,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来舔走那点血。
顾黎倒是没有觉得很痛,乔青阳的舌头软软的,落到手背上激起点诡异的刺激感,他仍然看不太清楚,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只能若隐若现地窥见一点红色的舌尖。
阁主大人难得地有点招架不住,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本来的打算,脸上发烫,轻轻地颤栗着试图将少年的脑袋推开些。
但剑不是一般的剑,就算脑袋晕晕身上又痛又烫,也是一把有力气的剑。
顾黎尝试着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反而被人用力地抓住了手腕。
感受到手下“食物”的推阻,乔青阳莫名觉得委屈,可怜兮兮地发出点小声的抽噎声,便让身下人松了力气。
在夜风中颤动的树林深处,小湖被吹起了波澜,今天被宰了一顿的巨鱼在湖底里卷着尾巴边哭边睡,粗神经的徐正熙抱着莫名其妙得来的剑打呼噜,剑祖残魂偷偷地飘在凳子上掉眼泪,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至少对乔青阳来说是这样。
睡醒的剑神清气爽,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连本来总是处在混乱狂躁中的神力都乖了很多。
他还没有发现自己醒来的位置与睡前记忆中的位置不大符合,心情愉悦地地站起来,心中干劲十足,甚至想要找湖里的胖鱼再打一场。
乔青阳本不想吵醒旁边的李故,但站起身时衣摆不小心划过了青年的手腕。
睡梦中的药修却像被烫到一般弹了下手指,嘴里含含糊糊:“真的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
乔青阳:??
虽然不理解,但剑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
秘境中除了师祖生前自己打理的药田之外,野生生长的灵药才是占了大多数。
虽说很多都生长在一些让剑意想不到的位置。
乔青阳将嗷嗷叫的白虎压住,面无表情地吐出在和虎子滚到一起时吃到的几簇白毛,在白虎的挣扎中一把将扒拉在它尾巴尖上的绿草拔了下来。
“嗷呜!”呜呜呜我的花花,我的花花!
乔青阳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灵药会和灵兽长在一起,和阮菁菁给他的影像对比了一下后,泄气地发现两者只是长得神似而已。
白虎还在哀嚎着,听上去好不可怜。
乔青阳将开着红色花朵的灵药重新系到了白虎的尾巴上,离开前认真地纠正它:“刚刚那个是草,这才是花。”
从白虎的洞穴离开,奔波了大半天除了蹭了一身的各种灵兽毛之外别无所获,乔青阳有点失落,连早晨的好心情都消散了几分。
只好先回到湖边,却不见了那名踪影。
李故不像是会不告而别的人,乔青阳才刚刚皱起点没,就见徐正熙哼哧哼哧地向着自己跑来,跑得满头大汗,还没有跑到跟前就已经手脚并用地说了一大堆话。
乔青阳听了半天,才勉强听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说那些修士都已经醒了,还绑架了李故?”
徐正熙虽然并不认识那名叫李故的药修,但见他与乔青阳整日待在一起,猜想两人多半也算有点交情,打瞌睡的时候见到那个青年被云日剑宗那群人带走,被吓了一跳,自己又寡不敌众,连忙急匆匆地来寻乔青阳。
徐正熙着急地不行:“我看那位道友脸色不太好,走路也踉踉跄跄的,不知是不是受了伤,前辈我们赶紧去救他吧!”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道表面温和文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徐家小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云日剑宗行的端做的正,可从来都不曾伤害他人。”
云礼眯着眼睛笑:“在下只是想与李道友交流交流剑术,请他去做个客,哪里来的绑架二字。”
乔青阳来到人间,遇到了许多脸上总是带笑的人,黎一山、徐正熙、徐正奇、李故甚至是阮菁菁,却鲜少有像面前这人一般,笑得让剑心生厌恶。
“他是药修,要比就与我比。”
云礼的视线沿着那柄简单却透着神秘强大气息的长剑,移动到少年握住剑的骨节分明的右手,最后在那张瑰丽却清清楚楚地透着厌烦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