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可是警方不会不追究啊?警方不止要追究我,还会追究我的好帮手……李新博。千算万算,棋差一着,水生,你想过李成平的儿子会背叛你们吗?你想过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我想到过!在他妈妈死了的那一年,我就暗中跟上了他,他真是一颗好用的棋子!”陈念国忽然心平气和起来,“所以啊,一切都是因果定数。”
不好,有变!警方马上用手势稳住家属,按住耳机,时时监控着营救的细节。绑匪的激动并不是最可怕的事,但绑匪的平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撕票。
营救组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因为陈念国非常老道,找了一间没有窗口的房子,是地下室。狙击手到位,但用不上!
季邵带着他的人和警方一起赶到,他们从李新博留下的手机里拿到了地址,李新博最后把地址发给了李成平。位置不远,赶过来也不需要多久,季邵刚刚赶到就看到了警车……以及陆卫琢爷爷方面的车。
果然,陆卫琢那边还是快一些!
营救组通过传递过来的文字和图片分析人质状况,现在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生死就在陈念国转念当中。这种状况只有一条路……强行攻破!
他们要和陈念国比拼手速,但掌握的消息太少,不知道那扇门的细节。一旦不能瞬间攻入,人质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我累了。”陈念国果不其然要动手,他没有那么长久的体力去打消耗战,也不愿意再磨嘴皮子。唐家人的痛苦他看到了,唐誉也跑不掉,李新博之后爱怎么样怎么样,她也毫不留恋。
“陈念国你不要冲动!咱们好好谈谈!”唐禹冲到前面。
“不谈了。”陈念国阴险地笑了笑,“而且我知道,你们那边一定有警察。现在北京都快被你们翻一遍了,不出几个小时,你们驭盐兀肯定找得到我。”
“你放了唐誉,我们什么都可以谈!”唐禹顾不上别的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要我死在你面前都可以!”
陈念国又摇摇头,这次他什么都没说,直接下手了,如快刀斩乱麻摸向唐誉左手的那把尖刀。警方看出他的动作有变,所有迹象都朝着最不利的情况冲去,马上给营救组发送了命令!
营救组的人员已经到位,唐誉没再激怒陈念国,就给他们争取了最大的机会!
原本尖刀已经深深嵌入木板,但陈念国爆发出了他最后的力气和果断,摇动两下之后居然顺利拔起!刀尖再次穿过唐誉掌心的伤口,寒光闪现,门口传来巨大的响动,好似一座山崩裂坍塌,炸起一米多高的灰尘。
有人来!陈念国想过他们会很快,没想到这么快!居然一直等在外头!要不是自己准备下手,那些人还会潜伏不动研究策略!
八成是李新博那臭小子反水!但这并没有让陈念国太过惊讶,水生下属的儿子能背叛他们,也能背叛自己!
时间还来得及,陈念国再次高高举起尖刀,用力地刺入了唐誉的左胸口。
唐誉的身体一震,还未来得及感觉疼痛,先是一阵凉意。
尖刀麻利地拔出,连带着温热的鲜血。陈念国还嫌不够,接连再次两刀,唐誉的身体也接连两震,胸口鲜血如注。
直到一声枪声响起,彻底粉碎了复仇的局面。
轮到持刀的陈念国身体一震,再也不能有所行动,只能朝着后方仰倒。一个枪眼出现在他的额头上,他被死神锁定。
而镜头里只剩下喷血的唐誉,以及如鱼贯入的营救组成员,医生,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包括染着一头银发的季邵。
白洋还没站起来,坐在皮鞋的鞋跟上,像是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完全不觉得喷血的人就是唐誉。那怎么会是他?
所有的情绪都暂停了,堵死了白洋的思考能力。直到屈向北冲过来,用力地捂住他的双眼,抱住他的头,不让他再看一眼。
“医生!救人!给我救人啊!”季邵跟疯狗一样喊着。
投屏外,白洋无声的嘶吼压在屈向北的怀里,抖得骨头都要碎了。那是唐誉,是他跪在地上苦苦求回来的人啊,那真的是他啊。
第123章
唐誉在倒下的一瞬间,好像听见姥姥在叫他的大名。
唐兴言,唐兴言。
从小唐誉就有一个认知,这个没有出现在户口本的名字好似一个按钮,一旦有人这样叫他,问题一定很严重。但是自己的人生,能有什么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呢?应该是没有的。从落地到长大,唐誉的人生写满了顺风顺水,最不顺的时期就是高中的迷茫,以及大一开学前那几个月的叛逆期。
所谓叛逆期,也是他自己和自己较劲。
他回忆起了疼痛的感觉,当陈念国的尖刀穿透他掌心时,唐誉怀疑自己晕过去几秒钟。太疼了,太疼了,筋骨寸断大概就是那样,还能听到刀刃往下扎的动静,嘎吱嘎吱响。刀刃切割了他的皮肤,热血流了满手,极致的生理疼痛不能用文字形容。
无休无止的殴打让唐誉疼到想死,但他不能丢了家族的颜面,所以当时一直硬撑着。强大的意志力可以骗过大脑和身体,他坚信可以。
事实可不怎么样,没骗过,还是疼得想死。持续疼痛让他整条左臂开始颤抖,供血不足,冷到指尖感受不到,他好像完全失去了左胳膊。他也感受不到左眼的视力,眼眶肿起来,肿得他无法睁开一条缝。
好像全身都在流血,不知道应该先堵住哪一处。这会儿他不用硬撑了,他可以承认好疼好疼了,意识一旦开闸就无法抑制,每一处都疼得要命。
唐兴言,唐兴言,唐兴言。
谁在叫自己呢?唐誉分不清现实,身体里充满了深刻的冰凉。他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却认不清谁是谁。好奇怪,他能明显感觉到时光和意识的流逝,但是又停不下来,真的好奇怪。
全部的疼痛就在此时此刻消亡。
时间在他身上抵达了永恒,变成了虚空,不再流动。什么都没发生,他还是他。他随着时光开始拉远,像从万花筒里看自己的人生。退后一步,是他和白洋在一起吃饭,再退后一步,是他刚刚回国,迫不及待冲去壹唐。
再退后一步,他看到了读研时候的自己,玉宸抱着被子哇哇大哭说吃不下白人饭,要二大妈寄火锅调料。再退后一步,他和白洋在国贸说分手,中国尊亮起来了,白洋不带犹豫地走了,自己不带犹豫地踩了油门。
每次退后一步,他都像从另外一颗星星看着地球上的自己,他成为了自己人生的观察者。他看到了大学时期的四年,看到他和白洋因为体院总是吵架,看到高中三年,温焕一个人在隔壁班写作业,偷偷在企鹅号上说好想陆卫琢哦。他看到初中,竹马团开始大展拳脚,成为学校一个又一个传奇,他看到小学,爸爸妈妈每天都要测量他的身高,生怕早产拖累了他的发育。
幼儿园时期,拥川哥和季邵就开始偷偷带他出去玩,叫他“小妹妹”,再买些家里不让吃的小零食。
他自己变成了时光的雕刻,时间的载体,他变成了光年。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圆满,他没有任何不满足。
生活如此美妙,真的。
唐誉睁着眼睛倒向后方,看到了一切。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卷发也彻底散开,盖住了他半张面孔,黏在皮肤上成为了血丝。
“唐誉!唐誉!”季邵抓得满手是血,又不顾阻挠地一脚踹在陈念国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尸体上。操!不可能!他和拥川的“小妹妹”怎么了!慌忙中季邵又抓了一把头发,高调的银发瞬间染出了几道鲜红。
现场乱成一团又井然有序,现场所有的人都在行动,只有两个没有了动静。陈念国躺在他的血泊里,唐誉躺在了他的血泊里。
唐爱茉也“躺在了”她精神上的血泊里,甚至都没意识到唐誉已经不动了。她的思维被定格在那一刻,身体也定了格,连呼吸都那么艰难。而在她恢复意识之前,身体已经停止了呼吸这个功能,完全忘记了喘气。
唐弈戈的世界也完全暗下来了。
姐姐怀孕的时候,他还很小很小。那时候他天天打姐夫,觉得是姐夫抢走了他唯一的姐姐。每次姐姐孕吐难受,唐弈戈就把唐禹挤开,晚上陪着姐姐睡觉。他还学着大人写日记,把姐姐产检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每次产检前他都和幼儿园老师请教,一定要陪着。
但是那本日记没有写完,戛然而止在姐姐怀胎7月中。8个月、9个月和足月的注意事项全部空置。那一场车祸不仅催熟了当年还不够老练的唐禹,也催熟了幼年时期的他。
处于发展鼎盛时期的唐家以为这是被上天警告了,凡事不能太满。
但是,为什么要警告在唐誉身上?我唐弈戈凡事都做满了,上天怎么没警告我!欺什么软!怕什么硬!老天也知道专门挑唐家的软柿子是不是!
唐禹双手垂下,掌心在空气里抓了抓,不知道在抓什么。他短暂地失去了听力,不是真听不到了,而是彻底切断了反应的能力。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接唐誉回家的场景,但马上,他就闭上眼睛不允许自己进入回忆,他害怕……这是身为父母的走马灯,是留不住孩子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