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底什么时候?”白洋顺势问。
  “周五晚上的飞机。”唐誉直接就告诉他了,熟悉的气息扑面,心脏里有不能剥离的触感,“不过她已经是svip组的客户,你想抢?”
  “凭什么不能抢?她就这么认定你?”白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唐誉马上厌恶地偏过头去。
  白洋笑了笑:“你这是嫌我抽烟呢,还是嫌我贪图那一笔抽成,明知道温翠对我有点意思还要抢一笔?”
  唐誉一时沉默,因为都有。他没法掩饰这种情绪,白洋也敏感地超出想象。大一军训时两人的基调就是如此,那时候白洋就是同级生嘴里最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教官的狗”。
  还没正式开学,白洋就出名了。和教官打成一片,帮着教官管理学生,主持汇报晚会,军训汇演当天的升旗手。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唐誉避之不及,他确实没见过这样眼花缭乱的市侩人。
  “万一温翠不睡我也能签呢?”白洋反问,他想试试。
  “她如果认定你,就要睡你才签合同,你就这么上赶着?”唐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冷笑着说,“我见过的比你多,钱就这么重要?”
  “对,你什么都见过,我什么都没见过。”白洋掐灭了烟。
  “你真要找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玩儿不转!”唐誉一把拿过烟灰缸,“白洋我告诉你,你要是找她去,以后就不要再和我说话。”
  第14章
  两人谈崩,唐誉真不理解白洋为什么非要去和温翠谈,之后两天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两组人开足马力准备应对宣讲会。快到下班时,张伯华又给唐誉找了活儿,无形加班。
  第二天一早,唐誉是被唐弈戈叫醒的。
  “醒醒,醒醒。”唐弈戈轻拍他的脸,不好的回忆席卷心头。
  唐誉婴儿时期就很容易睡不醒,耳聋不仅毁掉了他的听力,还毁掉了他的现实认知。他睡觉的时候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像昏过去。这种现象伴随着他的成长而日渐消退,可阴影留下了。
  特别是婴儿喘气本来就不明显,唐弈戈记得有一回他以为小外甥死过去了,没人能叫醒他。
  而唐誉睁开眼后,类似心悸的恐慌漫上心头,梦中一辆车又一次撞上了他的车。耳边万籁俱寂,他从床头柜上拿人工耳蜗,外体机和植入皮肤下的内体机因为磁吸力而相贴的一瞬,有声的世界再次拥抱了他。
  他靠着唐弈戈的肩膀,进行开机仪式,开始醒盹。
  此时此刻的唐弈戈不再乱动,外甥从小就是这样,睡醒了必须靠着一个人醒醒盹,不然情绪会很低落。他拍了拍唐誉的脑袋,有意避开动过手术的左耳。左耳后有一道明显的弯刀状伤疤。
  现在科技发达,医术精湛,几个月的婴儿都可以做人工耳蜗手术,越早越好,术后也不会留太明显的疤痕。唐誉这道疤是全家的伤痛,因为他不止做过一次手术,而是两次。
  第一次手术时他13个月大,因为恶性人为原因手术终止,当时已经在磨头骨了,手术失败。
  第二次手术时他18个月大,唐誉的太爷爷亲自请他的好友出山,找了专家,手术终于成功。
  手术后脑袋上裹着厚纱布,唐誉也不哭,解开纱布后耳朵后面多了一个明显的圆形凸起,那是他植入的“小耳朵”。
  他幼嫩的耳朵被切开过两次,才听到了全家人的声音。耳朵成为了他最为明显脆弱的弱点,不愿意让外人触碰,更别提掏耳朵。
  “今天忘记上闹钟了吧?”唐弈戈继续拍着他。
  “嗯。”唐誉闭着眼,做梦都是和白洋吵架,“好了,我可以了。”
  “没睡够就接着睡。”唐弈戈这才起来,拉开了窗帘。
  唐誉缓缓点头,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珠:“老六呢?”
  “人家早就起来了,现在开车去接你那个小跟班。”唐弈戈不懂唐誉为什么把唐基德带到公司,从任何一个方面考核,唐基德都差点意思,专业更是南辕北辙。但带就带吧,多一个小不点儿又吃不垮公司。
  唐誉又闭上眼睛了,他真的很不喜欢睡醒后的这段时间。
  “要不我给你请假?”唐弈戈抬腕看表。
  唐誉揉着耳朵:“不用不用,我要拿全勤……几点了?”
  “8点20。”唐弈戈从容地说。
  8点20?8点20!然后这个时间点落在唐誉的人工耳蜗里可一点都不从容,他翻身下床找衣服,一气呵成。“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急什么,迟到就迟到,多睡一会儿。”唐弈戈自然不觉得有问题,可是看唐誉那紧张样儿,真整得那么回事似的,“衣服给你搭配好了,挂在衣帽间里。开车注意安全,我让你去磨炼没让你真拼命。”
  “谢谢小舅舅!”唐誉利索地跑向衣帽间,今天可是宣讲会!
  此时此刻,白洋已经在工位上坐了20分钟,左眼余光里,办公室的门都没开。贵公子连按时上班都做不到,自己果然没看错他。
  坐在工位上的汤萤闷闷不乐,白洋敏锐察觉到,左腿蹬地,椅子滑到她旁边:“怎么了?”
  汤萤将眼睛一揉,还想硬撑。但白组长给的关怀太忽然,她情不自禁地说:“我爸妈昨天晚上告诉我,他们想拼二胎。”
  白洋从抽屉里拿了条能量棒,先给汤萤。汤萤27岁,这二胎是给他们生还是给女儿生,一目了然。
  “他们说想给我生个弟弟,这样我就不是独生女,将来结了婚我就有娘家人。”汤萤彻夜未眠。
  白洋爱护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语言的艺术就是他的绝对领域,一般家长这样试探,八成已经怀了。
  “先喝口热的,我刚买的,还没喝。”白洋把咖啡拿过来,现实地问,“你手里有存款吗?虽然你爸妈不一定生得出来,但你得有自己的准备,攒钱。”
  一听“攒钱”,陈小奇也插了一嘴:“我现在就在攒钱还房贷,让家里过好一点。”
  “快,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还完。”白洋笑着拍了他一下,再回头对汤萤叮嘱,“别什么钱都往家里拿。”
  “嗯嗯。”汤萤以前花钱大手大脚,此刻警醒了,“我不傻,他们这样说,不是怀了就是备孕。”
  “希望你这个弟弟生不出来。”白洋偷偷地告诉汤萤,“你别不信,我这人说别的不灵,说不好的特别灵。”
  汤萤心里堵了一夜,虽然白洋只有一杯咖啡,一句安慰,但这就不错了,职场有人情味儿的人不多。她喝了一口杏仁口味的咖啡,有时候白组长就是太靠谱了,经常让她忘记,他其实是小组里年龄最小的那个。
  等到这杯咖啡喝到一半,前台响起脚步声,唐誉踩着最后几分钟打卡成功。白洋下意识地看过去,目光和唐誉擦身而过,唐誉转身就进了办公室,对着他关上了门。
  下午就是各组汇报宣讲会,白洋特意把ppt重新润色,改得看不出他操刀的痕迹才放心。吃过午饭,白洋去吸烟室抽烟,这一回不少同事都在,大家众说纷纭。
  “真不知道今天那个新来的打算弄什么主题。”
  “岑书卉在他组里,应该不会太差劲。”
  “白洋,他可是抢了你位置的人,你问没问他准备搞什么?”
  白洋轻咬烟嘴,笑得八面玲珑:“没问,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他爱弄什么弄什么。”
  “上回你在停车场骂‘傻逼’,是不是就骂他呢?”有人问。
  白洋笑而不语。
  “骂得好啊,他们组里不是空降就是关系户,好好的公司收得都什么人?这也太水了吧?”那人继续说。
  “人家有关系,我惹不起。”白洋点着头,干笑了两声。
  下午两点,各组的宣讲会正式开始。
  白洋这回的宣讲人选了汤萤,让她多磨练。而唐誉那组的宣讲人选了唐基德,显然也是磨练他。白洋作为之前风头最盛的新人,这回顺序排第一,每组派一个宣讲人上去,其余的组员在后面站着听。
  白洋就在后面站着,和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平级聊天。大家部门不同,有的来自于鉴定,有的是公共关系,甚至有预算组。一开始宣讲气氛还算不错,等到唐基德这个小唐少爷上场,所有人都在瞄白洋。
  主题撞上了啊?
  王八蛋,这ppt唐誉是一笔都没改!白洋对着别人假笑,心里恨不得把那人嚼碎。
  预算组的人先开了口:“咦,你们两组怎么撞了?”
  “这也太巧了吧……”公共关系的人也说,“不是我多心啊,你们组工位离他办公室太近。”
  这意思是唐誉组偷窃了他们的主题。白洋笑得很公式化:“不会吧?”
  “有可能,因为以前也发生过。北京每天举办的展子数不过来,怎么会这么巧?两组人又不是同一个脑子。”那人继续说,“会不会是报复?”
  白洋先垂下眼,而后摇了摇头:“不应该吧,毕竟我和他真的不熟,平时都没说过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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