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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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那段日子,先是第二学期开学,按部就班地上了几天课之后发现真的快要过年了。
可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多有仪式感的人,等到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才发现自己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平静。
除夕的下午我还有一节lecture,在数不清具体有多少人的大教室里,我特意早去找了个后排的角落落座。
课堂上中国人占比不小,人人面前摆着个屏幕,看似认真的样子,实则都整整齐齐地切到了春晚直播的页面,连前座经常在课上看机票的同学都没有幸免。
我这回说不上有多少感触,可能是跨年时有了庆祝的预演,不过课上人多的时候大家还是收敛了些,待到我下午回家,发现之前为了小组作业拉起来的聊天群里一个女同学发了张自己脸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的自拍。
我对着手机屏幕骤然很不厚道地骤然笑出来,陆知昀听到了立即也凑过来,我立马藏了手机:“不能给你看……”
他显露出受伤的神色,随即我才发现他神神秘秘地藏了一只手在身后,我点点他的手臂:“给我的红包?”
“好吧——”我见他声音拖长,飘了几分不情不愿的意思出来,眼神还不依不饶地落在我的屏幕上,我解释那只是个女同学罢了,这种狼狈的照片给陌生人看不好,他才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送给裴南的红包。”
“中超还有卖这个?”我把红底上面金色纹样的红包在手里翻来覆去,甚至故意掂量了一下厚度,看起来是真的塞了纸币,而不是放了张银行卡来糊弄我。
倒出来发现里面可真乱,不同面值的人民币和英镑叠在一起,像是送给小孩子认识钱的教具。
果然,出乎意料才是陆知昀的作风!什么都依着规矩好好来,那就不是他了。
“我身边只有这么些了,想着为你专门取点,但不知道花到猴年马月才能全花出去就算了。”陆知昀突然伸手戳我的脸颊,指尖十分有指向性地从我的梨涡一直滑倒嘴角,“你使劲花,不够再问我要……真的大红包得等明年回国了才能补给你。”
我想我是不是该提醒一下陆知昀,有种东西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不清楚他近十年没有上过语文课的汉语水平是否还记得这句话。
我知道新年过后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他心里一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却又做出完全相反的行动。
他总是对我说着一些回国才能发生的事情,企图是麻痹自己也麻痹我,可这样真的很明显!
“好,那我可等着了。”尽管心里是这样想的,我还是面不改色地答应下了他的话,然后奖励一般琢了下他的嘴唇。
真是多亏了陆知昀,我曾经将靠近他的时候就会出现波动的心率归结于生理性的喜欢,这种感情迟早从生理层面入侵到整个心理,如今再怎么过分的亲密行为,我都显得泰然自若。
他还想做些再进一步的事情,但这回我没有纵容他:“适可而止,亲一口就够了,我得回自己房间写作业。”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毕业开玩笑,陆知昀退了一步,他说那么他在旁边看着我写。
行吧,他愿意看那他看好了,开电脑的时候我和他约法三章,不许我写着写着就来打扰我,不然就立即回他自己家去。
他从善如流地抱着平板在我床上,声称是陪我一起学,实则我早该看出他下午就换了睡衣就是为了上我的床。
敲键盘的空隙里,我回头看他,发现陆知昀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躺得四仰八叉好不惬意,目光放肆地落在我身上。
在我仓皇地移开视线后,他笑得狡黠:“我可没事做,你在偷懒?”
是,原来命苦的就我一个,我从桌上的笔记本里随意抽了本出来扔到床上:“那就给你找点事情做——”
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转身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声音了,耐着性子又忍了一会儿,我才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陆知昀真的在我的笔记本上不知道再写写画画什么。
“秘密。”我想悄悄地凑过去,但计划以失败而告终,他用手挡着写下的字。
我想,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神秘,反正等他走了我也能看到。
事实是,陆知昀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什么的成了未解之谜,等到我凭藉着记忆翻到他写的那一页,发现他落笔的那半张纸不知何时被他给撕下了。
只在下一页上面留下了么得着却看不清的下笔痕迹。
第44章
事实上我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像是在笔记本上写字而留在下一张纸上面的痕迹,刚写完前一页的时候翻过去,还能在空白的纸上凭借着凸起的印记回忆起我写下的内容,时间一久这些痕迹就变得没了任何意义,我也再想不起自己曾经留下了什么。
换成冬令时的第一天,我以为这半年会长得像高纬度冬天的夜晚,从过完春节之后的每一天都像被按下了加速键,等到真的到了得切换回夏令时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这段时间该是短得像冬令时的白天。
进入夏令时的第一天,陆知昀拉我出门看早樱。
他已经全部结课,过后便只需维持每半个月去学校点卯的频率完成论文,每天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变着法想怎么拉我出去转转。
我和他的状态正相反,尽管距离结课的日子也不远了,事情却像是我冬天残存的雪球一样滚起来,我陷在雪崩里忙得连吃饭做饭的工夫都被挤占。每个半夜我都有可能被国内打来的招聘电话打断睡眠,瞪着眼睛接通了电话,脑子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开口该讲中文还是英语。
怕连带着陆知昀的睡眠被一起割成碎片,我坚决地除了周末都不在他的房间入睡。
陆知昀显得平静里透着酸,他说这叫“周末夫妻”,可怜我们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我觉得这个说辞有些奇怪,不过如今漂泊在外,倒也贴切,往后这样的生活就不再有,他想怎么叫就随他了。
另外,除了这句情有可原的抱怨,陆知昀居然就再没有说什么了,真是罕见的话少,或许是他也知道我正在做什么。
关于找工作的事情我其实从未对陆知昀提起过,他未必不了解,只是这背后意味着我们两个开始慢慢地错轨,回到我们各自原来的轨道去,太沉重了,干脆谁也不当那个恶人先提起。
大脑过载的另一个表现就是思维都变得神经质,陆知昀聊天框里发来一个done,都被我极其简单地直译成了“做”。我回复他:“不是说好了周末才做吗。”
他敲来一个问号,我向上翻了翻才发现只是前几天交代他往冰箱里补货的饮料他今天抽空买回来了,正在朝着我功罢了。
我想陆知昀是不是会在心里偷笑我脑子里不想正事,大白天就开始思淫欲,原谅我只是个十二天突破英汉翻译都没有读完的水准。
然而真的熬到周末上床,我总是做完一次就累得睁不开眼,浑身发软到想去浴室清理一下自己都只能由陆知昀代劳。
上个月买的一整盒套现在还剩下小半盒,他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味,似乎实在真心实意地担心我会不会二十出头就变阳痿,又像是从我妈那学到了些教育我的套路,恨铁不成钢地指责我这样太不健康了。
于是早樱开放,他就拉着我出门,美其名曰,叫做锻炼身体。
阳光泼洒在公园的草坪上,樱树蓬成一朵云,新绽的花瓣透着淡粉与雪白,风一过便簌簌抖落几片。
我塞了一边耳机进陆知昀的耳朵,开始单曲循环富士山下,然而还没听几遍,音乐就变成了我的电话铃声。
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我妈。
陆知昀心照不宣地摘了耳机等我接电话,我心里没来由地发慌,接起来却只听张女士语气轻松,想来这通电话只是临时起意。
“我和你爸算了一下,给你多打了点钱,”她说,“是不是该买机票了,我同学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吧,去年也在英国上学的那个。前两天见到人家,说也是三四月份就开始看机票的,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国。”
我瞥了一眼陆知昀,把给他的那个耳机从他的手心里取走,另一只手掌心里心虚地出了汗,手机顺势滑进了衣服口袋,我便默不作声地把手掌往衣服口袋蹭。
“没买呢,你别什么都听别人说,不用那么早买,最近忙着准备面试……”我自觉这个电话不能让陆知昀听见,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谨慎过了头,但还是压着嗓子说话。
“裴南?声音那么小,是不是打扰你了……”电话那头我妈哎哟一声,音量也跟着变小。我连忙说了没有,她才又回到正常的说话状态:“钱不够了记得说,还有你那面试,是不是早点回来现场面比较好啊,工作找得离家近点就好了,不需要你跑到大城市打拼的。”
“都够,买机票的钱我本来就够,”说完这个我便一时语塞,干脆扯开话题,说了些早点睡吧我一切都好这样老生常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