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解他在这个那个什么,或许陆知昀我同意他来蹭饭这件事让他觉得我这个人很随便,颠覆了些以往他对我的印象,可看他的表情又让我觉得他挺满意。
  算了,我何必去读懂他呢。
  第15章
  我喜欢一切照着指引上的标准答案走,有人把这叫做循规蹈矩,但我从来觉得自己这叫简单粗暴。
  可直到长大我才开始渐渐懂了,很多东西它是不会被写在书上的,我必须靠自己慢慢地感悟,比如有些事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就可以不做。
  像读懂陆知昀这件事,我主观上其实并不想做,可和人相处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去猜测对方在想什么。
  因此即便我已经自认为放下身段说尽了软话让陆知昀相信我是愿意和他一块儿出门的,很不幸,这个我画下的大饼到陆知昀已经能够熟门熟路地在饭点敲响我的房门时,依旧没有被兑现。
  当我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病了。
  也许是某天淋了雨之后没有及时保暖,也许单纯是爱丁堡入冬后我这个南方人不太适应,唯一幸运的是我是一个来之前就做好充足准备的人,一场高烧并没有将我击垮。
  哦,并不是“唯一”幸运的,其二是我之前从没有预料到的,陆知昀居然会大发善心守了发烧的我一夜。
  还没等到我怎样去感谢他,陆知昀就自觉地回到了和我原来的距离,一点也没有原来那种,知道我不会仗着我欠他就一定要补偿他点什么,然后就蹬鼻子上脸的无赖。
  步入十一月后,黑夜愈发长了,想要看日出也没有起大早的痛苦。在我终于确定我不能再爽约放陆知昀鸽子之后,我终于和陆知昀敲定了出门看日出的时间。
  那天清晨出门时,我才想起外面风大而我病刚好,也不想把自己折腾到又病一场。我匆匆忙忙拿了在衣架上的围巾,长长的围巾一头握在我手里,另一头勾在了衣架的一角,用力拽了一下后又全数缠在我的手臂,而我此时已经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响,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急着开门。
  比起我的狼狈,陆知昀显得气定神闲了许多。
  他穿了件长到膝盖的深灰色大衣,像是去奔赴什么极其重要的场合,我沉默着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眼自己天冷后万年不变的冲锋衣外套,主动说:“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外套。”
  陆知昀拎起我快要垂到地上的围巾一角,然后把整条围巾绕着我的手臂解开:“我给你拿着。”
  我没有关门,只是虚掩着门就走了进去。陆知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混在我脱下冲锋衣外套摩擦的声响里:“你是为了我特意换的吗?”
  “随你怎么想,”我挑外套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追随着本心拿了和陆知昀款式差不多的那件大衣。
  我想要是我还穿着那件冲锋衣,和陆知昀走在一起未免有点奇怪,反正大衣长得都差不多,除了我们这种gay,其他谁看得出来真的差不多。
  最后出门之前我用余光匆匆在镜子里扫了一眼,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其余的精神气也算都回来了。
  我关上房门,去拿陆知昀手里自己的围巾。他却躲开我的手,把围巾展开举到我脖子那儿,是想直接给我系上。
  只是他没有得逞,我像演杂技一样一个闪身,嘴上含含糊糊地解释着:“出门了再系上,不然太热了, 温差一大更容易感冒。”
  “哦,”陆知昀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还是把围巾递回了我的手上。
  因为他在我这儿多吃了几回饭,还载着我去过超市采购,相比起我第一次坐在陆知昀的副驾驶,到现在我们两个居然已经熟悉了很多。
  想起来还难免有些唏嘘。
  天还没亮,路边也几乎没有行人,此刻的爱丁堡安静得仿佛被我们两个所独享。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陆知昀搭话,又怕打扰到他开车,索性侧着身子只看窗外。眼前飞速变化的画面里我突然想起前两天才在楼道遇见李云帆,其实我原以为他和陆知昀这种家庭的留学生,都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八个管家轮流伺候。
  实际上倒也没有那么夸张,我碰见李云帆的时候他一手还提着矿泉水,我过去搭了把手,帮他把水搬进了电梯。李云帆一阵大喘气之后对我说谢谢,我瞬间觉得像是喜剧电影降临我身边,顺口问了一句:“陆知昀也要囤矿泉水吗?”
  “啊……当然要,”李云帆手撑在腰后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喘气,仰起头来看着我,“不然喝啥?”
  “我真以为你们都不用操心这些小事的,”我耸耸肩,突然是不是好久没和这位朋友联络感情了,于是顺藤摸瓜地问,“陆知昀约我去卡尔顿山看日出,你们之前去过吗?”
  谁料李云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直到电梯到了我那层,他费力地用脚踢开在地上的矿泉水给我让路,语气里有点意味深长:“看不出来啊裴南, 你们这有点暧昧了。”
  “哪有!”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之前,我抓紧最后的机会冲里面喊了一声。
  这个反驳若是放在此时此刻好像显得有点没说服力,我偷偷扭头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陆知昀,他的眼睛盯着远方的路,自然没有发现我在看他。
  他现在心里会在想什么呢?我又在试图去解读他了。
  卡尔顿山离市区很近,我们并没有开多久就到了,它虽然叫“山”,但爬上去也就一会儿工夫的事。
  我们到山顶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起来的迹象,有人群在零零散散的聚集。风把陆知昀的头发吹得极其凌乱,他伸手把头发弄到后颈,又很快被整个吹散,像一个炸毛的蒲公英。
  我毫不留情地笑他,呼出的气息在围巾里热乎乎的。
  陆知昀拽着我的衣角把我拉得很近,他用一种很直白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只是为了报复我刚才那样笑他。
  我楞住了忘记该做出什么反应,直到读出他这层意思才重新开始笑:“你看你的头发。”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我的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正好这时太阳即将升起,天被晕染成了粉色,大片的云好像触手可及,它化在了我的心里。
  身旁有人在欢呼,也有不远处传来成串的快门声响,但我和陆知昀此刻却成了被定格住的画面。我欲盖弥彰地举起手机准备拍照,顺势向后退了几步,想要把更多的景框住。
  “裴南,我……”陆知昀跟上我,又和我贴在一起,他微微低头,呼吸扑到了我靠近他的那一侧耳朵,我的耳朵就立刻开始发烫,像是被朝阳的余温给波及了。
  我其实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我自顾自地打断了他:“放心,我没有生你的气。”
  沉默随着朝阳一起铺开,我们像是被周围的人群给遗忘在了太阳并没有升起的夜里。我绷着嘴角,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害怕某些情感会随着我的表情一起显露出来。
  陆知昀也是,其实我一直在偷看他,我觉得越发的好笑,两个人明明是特意早起跑出来看日出的,但好像太阳是从我们对方的脸上所升起,朝霞染开的颜色是铺在了眼睛看不到的心里。
  或许来之前想演一出爱情电影的,最后却误打误撞地偏离了轨迹,变成了trainspotting。
  实话说我并不懂电影,只是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比喻,但既然事情已经向着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干脆更加随心一点好了。
  我掏出了耳机,一个在自己的耳朵里,另一个塞到陆知昀的耳朵。
  然后我开始放歌,是和当下氛围完全相悖的,又是我在这样的环境下迫切想要听到的。
  “富士山下?”
  歌词出来的时候,陆知昀打断了我跟着前奏就开始的哼哼,我不想停下但已然跟不上歌词了,只是喉咙里面断断续续发出声音,对他点点头。
  他忽而眯着眼睛笑起来:“裴南,你跑调啊——”
  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了一眼,模模糊糊地哼出歌词的节奏,声音却小了一半。
  “你怎么不唱了?就因为我说你吗?”陆知昀又问。
  “闭嘴”,只有一只耳朵有声音,听得我有些眩晕,心脏像是跟着在天上地下浮浮沉沉。
  我没解释说自己不唱,其实是因为我根本不会念歌词,就让陆知昀在心里愧疚着吧。
  当朝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周围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离开了。我和陆知昀却依旧站在一起,我的肩膀贴着他的肩膀,仿佛有电波在我们彼此之间传递,耳机里播放的是单曲循环的歌曲。
  没有温度的太阳光像是淡淡的水波,照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我的心里却好像有东西正在沉下去。
  我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一些,用自己说话间呼出的气来温暖自己,我的指尖也开始发冷,让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关掉手机上的音乐软件,扯了扯陆知昀的衣角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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