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也太急了,”我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从左口袋摸到右口袋才发现手机正在桌面上,我打开课表看了一眼,“明天不行,有课呢,周末吧。”
  “你课挺多呀,”陆知昀猝不及防地凑过来,脸颊几乎要跟我贴在一起。
  我突然红了下脸,然后一动也不敢动了,好像已经有一颗太阳从我的心里升起来,然后朦胧的朝霞就铺满了我的整个身体,这是一场带着薰衣草和檀木味的日出,和陆知昀身上的香水味有着相同的味道。
  第13章
  陆知昀约我去卡尔顿山看日出,我说了同意之后他就离开了我的房间,留下了还在发怔的我和从他身上沾来的香水味。
  我脱下外套抖了又抖,那点味道很快消散在空气里,也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一样,手里还拎着外套就开始发笑。
  我没对陆知昀表现出来我的兴奋,但心里已经开始倒数还有几天到周末。
  只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第一次是周五我熬夜赶作业太累了,凌晨头昏眼胀地从电脑旁扑到床上,连在手机上打字的力气都不剩,给陆知昀发了一条鼻音浓重的语音,说能不能改天再去;第二回是小组作业的组员突然掉链子,为了整个组的分数,我不得不在图书馆熬了整整一夜,傍晚给陆知昀说了抱歉,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走出图书馆才发现陆知昀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都说事不过三,实际上第二次和陆知昀说“不好意思”的时候,我已经实在是有些太不好意思了。而陆知昀回答我的那一个读不出任何感情的“好”,更是像一根软刺似的扎在我心上。
  虽说对我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只要一想到,我就会意识到这根刺扎出来的痛感。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态度。
  所以我本人必须得做些什么来把这一根刺真正地拔出来,我知道陆知昀什么也不缺,想要向他献殷勤的人能从爱丁堡排到法国,尽管我只是企图通过做些什么来换得自己心安。
  更何况,在放他鸽子这件事上,我本来就得承担百分之一百的责任,根据我对陆知昀的那点别扭内心的了解, 没表现出来那就是心里一定有什么,我就更应该做些什么了。
  另一方面我又想,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放他鸽子,何况他都说了“没什么”,我为什么还非要强行脑补出现实里没有的东西。
  我在这两个想法之间周旋许久,然后又开始犹豫是线下直接找陆知昀面对面地说开,还是在手机上找他算了。
  似乎这还是头一次,我近乎不安地点开了和陆知昀的聊天框,同样的这也是我头一次成为对陆知昀带着讨好态度的当事人而非旁观者:“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今天吗?”
  陆知昀这三个字被我解读出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似乎是怕我轻易许下的承诺又变成了一次次的抱歉。
  但不管怎样,陆知昀只要没有被气到不愿意搭理我了,就证明我的试探还是有用的。
  我在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然后见缝插针地说好:“你今晚有空就今天,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现在就去超市买。”
  对面好半天没有回复,我往上翻了翻过往和陆知昀的聊天记录,虽说是你来我往有来有回的,但也是肉眼可见的绿色框少白色框多。
  我又开始忐忑了。
  我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母,又全部删掉切换到表情那里,手指兜兜转转,在好几个表情上面悬空过。我一下子开始懊恼:为什么不当面去找陆知昀!直到对面回复我:“裴南,你在写什么小作文,怎么一直都是正在输入中……”
  陆知昀又说:“别那么麻烦专门去趟超市了,你家还有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一会儿下课回来就来。”
  我的脑海中有个表情木讷的小人,小人手上很快一步地开始放弃了烟花。我说:“好,那我等你。”
  几乎是刚回复了陆知昀的消息,我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去翻冰箱。我最近作业不少,有时不想出门就在冰箱里囤了不少吃的,只是仔细一看都是些速食,给陆知昀吃不知道会被他嫌弃成什么样。我的厨艺本就一般,但还是想要显得更有诚心一点,做菜的时候更是手机搁在旁边教程一步,我做一步。
  陆知昀来敲门的时候,我刚匆匆忙忙地把两盘菜端上桌,锅里的番茄牛肉还在煮着,咕噜咕噜地冒着幸福泡泡。我一时忘了时间,完全没有料到陆知昀会在这时就来。
  “来了——”我冲着门外大叫一声,指尖还留着端盘子时被烫到尚未消散的痛感。
  我不知道是我做饭太投入了忽略了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是陆知昀一回来就直冲着我的房间来,我搓了搓指尖,想他未免来得不太及时。
  我走去开门,这一个无解的问题还在我的大脑皮层上稍作停留,直到陆知昀不想再和我玩这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他带着些疑惑:“不让我进去?”
  我搭在门把上的手立刻松开,整个人侧身贴着墙站着让他进来,陆知昀见我还站在原地,他伸手指指还在沸腾的锅,提醒我:“烧开了。”
  “哦,哦,”我一步就能跨到锅边,事实是那个番茄牛肉还没煮好,汤汁还差点火候才能变成最终的完美形态,掀开锅盖的时候它散发着酸甜的味道,连带一股发热的水蒸气一起扑到我的脸上,让我眯着眼睛龇牙咧嘴地向后仰。
  “要不要拿去我房间吃?”
  听到陆知昀冷不丁出声,我偏头看了一眼他,发现陆知昀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我身后,隔着约莫半米的距离。
  说真的,我不大想,但两个人挤在我的书桌前吃饭,这种事情我也不再想再发生了。
  我维持了一会儿刚才那种龇牙咧嘴的表情,然后关了火,回答陆知昀:“好啊。”
  我像一个做了omakase得还兼职外卖小哥送上门的厨子,手上还端着一锅刚离火的番茄牛肉,就这样第一次踏进了陆知昀的房门。
  除了书桌以外,他的房间里还有一张单独的桌子,走起路来也不至于像我的房间那样,动作稍大点不是膝盖磕到床边了,就是抬手碰到柜子了。我难免嫉妒心作祟,暗自感叹:就算是同一个公寓,不同的价格都能差这么多。
  陆知昀领着我进门,随意一指:“直接放餐桌上就行。”
  我没有照做,环视了一周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垫在锅子底下的东西。陆知昀不解,又重复了一遍:“裴南,我刚刚说了放在桌上就行了——”
  “这么烫的锅子,会把你的桌面烫坏的。”我好声好气地解释,刚出锅的番茄牛肉,我没有盛到碗里,因为我不想多洗一个碗,直接端着锅子就来了。
  陆知昀不大懂下一步该做什么,我指挥他:“拿本不要的书,或者拿点用过的纸,给我垫在锅子底下就行了。”
  他恍然大悟,拿来些上面还残留着笔记的纸,我长松了一口气,锅子放在桌面时候手臂都轻松下来,人随之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陆知昀笑我,他站在椅背的后面弯下腰来,我一睁眼便看见他的脸倒着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泛着棕色的瞳孔煞有介事地盯着我看,但他的睫毛在微微发颤,是我呼出的气息。
  “你干什么?还有两盘菜没拿过来呢。”我有些眩晕,从小腿一路向上产生一种麻痹的僵硬感,我的大脑在指挥我站起来,不然被遗忘在我房间内的那两盘菜就会悄无声息地冷掉。但陆知昀好像在我身边布了一张网,让我动弹不得,连挣扎都忘掉了。
  “怎么都出汗了?做饭那么热吗?”陆知昀站直,在我眼前带出了一阵风,我习惯性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没有陆知昀的脸,耳边只留下了他问的这句话。
  像一只从海里刚上岸的鱼,我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扬起嘴角,不让自己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僵硬:“你下次自己试试,能不热吗?”
  在任何家务活上,陆知昀都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天真,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是需要他亲自动手做的。
  好在他并不会因此而不听我的差遣,我和他的眼神在空中交错到一起:“还有两盘菜,跟我一起去拿过来。”
  陆知昀照做了,我跟着他的身后回我的房间,又看着他一手端着一盘菜而我空手走了回来。
  他招呼我:“冰箱里有喝的,你要喝点什么吗?酒还是可乐?”
  算了,都不想喝,我摇摇头。
  其实有点想要喝酒的,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陆知昀的房间有一面比我房间更大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夜色在上面静静地摊开。
  我喜欢看爱丁堡的夜色,看黑夜里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是汪洋大海上夜航的船,我总是夹两口菜就情不自禁地用余光向窗边撇上一眼,直到我听见陆知昀状似无意地提起:“裴南,你最近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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