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而抱着他的那个人……
  视线从利落的短发、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和削薄的唇上艰难掠过,颀长挺拔的青年和他曾在社交媒体上看过无数次的宣传图悄然重合——
  竟然是初时越。
  前偶像天团rm主唱、现知名唱作音乐人,格莱美、钻石等知名奖项拿到手软,最近刚在平都结束一场现场3万人级的大型演唱会,同期在线观看近4000万人次,刷爆了微博当天好几个热搜词条。
  方子舜忍不住深吸口气,反复在心底告诉了自己好几遍附近没监控,才勉强忍住没当场尖叫出声。
  但这并不是最令人惊讶的。
  凡是稍微对rm解散前后的经历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当初正是因为有人曝光裴言卿队内追求初时越惨遭被拒,紧接着后者就在微博直接坐实了这桩丑闻,这才导致裴言卿遭受全网网暴、公司雪藏,最终被迫退出了rm。
  倘若没有初时越那记致命的补刀,曾经裴言卿也不至于跌入谷底、被迫息影,摸爬滚打了整整五年多,才重拾旧日的辉煌。
  更何况,两人当初撕逼撕得相当难看,多年来裴言卿不仅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再提起。
  现在裴言卿倒在他怀里人事不省,难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
  早知如此,当时在嘉宾名单上看到这家伙名字的时候,就该坚决劝裴言卿别出席的……
  他还在原地没了边儿地乱猜,另一头,初时越见他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本就冷峻的脸色显得越发冰寒:
  “他被人下了药,快点送去医院。”
  “哦……啊?被人下药??”
  方子舜简直要怀疑自己幻听,但见他怀里的裴言卿神情痛苦,嘴唇上甚至还沾着血渍,也顾不上质疑他的说法,急忙拉开了车门。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初时越自然无比地抱着人上了车。
  后座被两个人塞得满满当当,他无可奈何,只能郁卒地上了副驾驶,叮嘱陈叔抓紧时间往私人医院赶。
  明星的行程素来备受关注,本来保姆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就已经很冒险了,为了不被更多人察觉,市内的公立医院自然不在考虑范畴之内。
  窗外风声呼啸,方子舜坐在前排,实在担心裴言卿的状况,忍不住借着后视镜悄悄偷看。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初时越靠坐在后座一侧,裴言卿枕着他的双膝侧躺,腰身也被稳稳固定住。
  如果自己没看错……初时越扶着裴言卿腰的那只手,手背一侧怎么还血迹斑斑的?
  据他的观察,裴言卿身上并没有外伤,难道初时越曾经和那个下药的人搏斗过?他又是怎么没惊动其他人,带着裴言卿全身而退的?
  “呜……”昏迷的人忽然拧眉,微微蜷缩起身体,“疼……”
  “哪里痛?”
  初时越垂眸观察了一阵,手指顺势下行,顺着裴言卿的腹部轻轻揉按几圈,后者的表情才稍微轻松了些。
  这一切都被方子舜尽收眼底。
  乖乖,自家影帝怎么会这样可怜兮兮地喊疼求摸摸?平时a翻全场的气场去哪了?
  而且初时越不是视裴言卿为相见分外眼红的死对头么,怎么按摩的动作这么娴熟自然?
  他越瞧越是心情复杂,后视镜中的初时越却冷不防抬头,和他遥遥对视。
  那个瞬间,方子舜说不出自己确切的感受,仿佛注视着自己的并非那双凌厉的丹凤眼,而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巨渊。
  不像是年轻人该有的眼神,反而沉淀了百载岁月的沧桑,漠视万事万物的存在,只窥得见眼前执念的一隅。
  难以形容的深刻,也格外恐怖。
  他飞快地撤回目光,差点掩饰不住惊魂未定的表情。
  关于初时越这个人,其实还有个古怪的传闻。
  只是考虑到裴言卿的心情,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在rm还没解散时,初时越对外打造的人设还是温暖帅气的邻家哥哥。
  本人也反应慢吞吞,性格软和好说话,尽管是团队主唱,却也从来没表现出任何创作才能。
  所以当年他指认裴言卿时,网友才会那么溺爱信任,基本上一边倒地支持他。
  但自从三年前他生了场大病,高烧两周不退,在鬼门关打了几个来回再恢复之后,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
  确认前排那个不安分的小助理没敢继续偷看,初时越才从风衣内兜里掏出块干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手背上的血迹。
  被资本富养的酒囊饭袋,处理起来并不棘手。不仅守在通道口的那几个保安就是纸糊的摆设,正主自身更是毫不抗揍,几拳下去就没了声息。
  至于走廊里的监控,初来乍到时那几件事已经给他长了教训,这次他有意避开摄像范围,并遮盖了形貌,应该没人能查出什么。
  只不过……
  视线落在裴言卿略显不安的睡颜,他冰冷的眸子透过金丝眼镜的镜片,浮出几丝柔和与惊喜。
  没想到裴言卿在自己出手之前,已经自行处理好了一切。
  如果不是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或许他能更自如地应对这场风波,但这样一来,自己也没了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摩挲着裴言卿的唇瓣,将伤口边的血痕逐一拭去,随后收回,抵上自己的唇舌。
  含着咸涩的腥甜味道注入味蕾,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初时越眼睫颤抖,眸底的兴奋几乎掩饰不住。
  现在和以往不同了,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在心底默默地承诺道。
  ……
  私立医院坐落在平都五环外的别墅区,距离嘉宁豪府大约半个小时车程。
  方子舜跳下车,刚拉开后座车门,就看见初时越抱着裴言卿大喇喇地走了下来,丝毫没顾忌四周停车场内的诸多车辆。
  “初老师,您难道完全不在乎车载监控的吗?!”
  他赶忙抓了件裴言卿的备用外套盖在人身上,勉强挡住脸和上半身,也大胆地顺势帮初时越拉上了风衣兜帽。
  该说不说,也不知初时越是恃靓行凶还是不修边幅,参加这等规格的晚宴,居然只穿了身朴实无华的连帽风衣。
  若不是有出众的身材和英俊的脸撑着,简直就和半夜出街买宵夜的路人甲没什么差别。
  初时越的大半张脸都被兜帽遮住,露出一截绷得轮廓清晰的下颌,依稀可见咬紧的后槽牙。
  不知是嫌弃方子舜的僭越,还是为自己忽略了车载监控这件事气恼。
  医院里很快有人推着移动病床出门迎接,没想到初时越直接抱着人没撒手,长腿一迈进了自动玻璃门。
  “不好意思啊,我们直接把人送去病房的床位吧。”方子舜向一脸呆滞的医疗人员赔了个笑脸,赶紧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好在进了急诊楼,初时越还算听指挥,等到医护人员和设备基本就位,便听从安排扶着裴言卿仰卧在病床上。
  熟悉的温暖抽离,即使仍在昏迷之中,裴言卿也微皱着眉,不情不愿地呢喃:“别走……”
  “放心,我在。”
  初时越把他的手拢在掌心,等到裴言卿神情放松了些,才后退到医疗人员之外。
  一回头,就与方子舜因吃瓜和脑补过度而显得格外炸裂的眼神对个正着。
  初时越:……
  初步的检查结果很快出炉,好在裴言卿及时自我催吐排出了大部分毒素,目前暂时用不着洗胃,通过输液加速循环,补充营养即可。
  等他苏醒后,医院会再为他做个全面的检查,没什么大碍就能出院。
  折腾半宿,今晚的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安置好裴言卿,方子舜放轻手脚,关上了病房门。
  初时越依旧单手插兜站在走廊里,目光比夜色更深沉,两人间的静默持续了很久,才被他打破:
  “这些年,他过得还好吗?”
  不用挑明,方子舜也知道他指的是谁。
  在外人看来,裴言卿奖项加身,以最高的姿态回击了当年铺天盖地的恶意,早已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但也没多少人知道那些日夜,他被工作和课业折磨,废寝忘食地研读剧本揣摩人物,忙起来对自己完全不管不顾,有时入戏太深,甚至好几个月都走不出阴影。
  “我也不清楚,只能说,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吧。”
  方子舜仰头望着窗外城市的光影,斟酌半晌,他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知道了。”
  初时越的声音听不出起伏,
  “还有,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他。”
  “诶,为什么……”
  方子舜闻言一愣,刚想问问原因,回过头才发现,走廊中除了自己,早已空无一人。
  ……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会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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