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那就,珍惜好了。”谢芝桃低声说。
珍惜?梁乐攥了下宽大的手掌:“大男人,珍什么惜。”
他说着,却收回手机,把检查单叠好,妥帖装回口袋里。
谢芝桃笑了笑。梁乐不由看向她:“芝桃姐,你当初,是不是喜欢他啊?”
梁乐想到谢芝桃画的那两双眼睛。
谢芝桃顿了下,对上梁乐似后悔冒犯她的眼神,不躲不藏,大方笑笑:“一把年纪了,还好奇这个?”
“是喜欢,可能也不是喜欢。”她又说。
“什么[是又不是]?”梁乐满头雾水。
“我和你一样。”谢芝桃微笑看向他,“你应该明白,我们那时候,不只是病被看见。”
不只是病被看见?艺术家的话,梁乐听不大明白。“那是什么被看见?”
“是人。是我们的灵魂被看见,被抚慰。”是另一种,被爱。
艹,艺术家真矫情。梁乐攥紧手指,一大把年纪了,竟心里一酸。
谢芝桃眼里却流露出一分释然。
她放下了围巾,踩下油门,把车缓缓开上停车场的陡坡,从暗昧的地下开到阳光普照、一片坦途的地面上:“加油啊,乐乐,我们是他们拯救的,宝贵的生命。”
“他们?”梁乐皱眉。
“他们。”谢芝桃笑笑,想到多年前,和朗书雪对谈的那个下午。
“你相信一体两面吗,谢小姐?”
“我们好像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的不同面。”
而她,现在好像同时看到了那两面。
彼此相称,又相依偎的,幸福的两面。
郎老师,你看到了吗,请你也一定要幸福啊……
*
“怎么来这里,太高雅了,我欣赏不来,我想在家看电影,阿嚏!”苏煜说着,打了个喷嚏。
因为是高雅的音乐会,他见人人都西装革履,只有自己穿着件臃肿的羽绒服,很不尊重演出的样子,于是坚持要把羽绒服脱掉。
陆回舟拗不过他,把羽绒服盖到他腿上,不顾旁人视线,握住他有些凉的手:“看一场就回去,有惊喜。”
“什么惊喜?”苏煜问。
陆回舟不说话,“嘘”了一声,示意他看台上。
观众席上方的灯暗下,舞台幕布拉开,台上,一支大型交响乐乐团已经就位。
大小提琴,圆号长号,双簧单簧,还有,苏煜被陆回舟握在掌心的手忽然紧了下,还有居中站在c位的长笛。
坐席离舞台不远,苏煜视力又很好,他一眼看清,c位年轻男子的面目。
温和隽雅,白肤黑发,气色康健。
“是朗——”苏煜看向陆回舟,刚出声,又住口。
陆回舟递给他节目单,单上第一个节目,写着“莫扎特g大调第一长笛协奏曲,长笛:朗斯年”。
苏煜安静下来,耐心等着演奏开始,演奏开始了,又耐心等着长笛独奏。
明亮澹雅的长笛声终于响起,他无声弯了弯眼睛,专注看着舞台。
陆回舟却合着乐声,专注看着他。
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
演奏结束了。
台上,朗斯年鞠罢躬起来,准备和平时一样下台,目光却不知为何,被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裹成球似的人吸引,不知不觉跟随他,看着他被人护着,动作比常人稍慢,迈上观众席的一级级台阶,向出口走去。
朗斯年心头忽然一揪,毫无来由地,想那人停下脚,不要走。
不知是否巧合,就在这一刹,那人果真停脚,回头看来,似乎,看的正是自己的方向。
间隔很远,朗斯年没道理能看清,可他确实看见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斯年,斯年?”同事低声招呼他下台,朗斯年回过神来,攥紧长笛,走下台去。
后面没有朗斯年的演出。
卸了演出服,他带着长笛,告别同事,回到自己车上,却不知为何,不想开车。
心中有什么起伏涌动着,他却不知那是什么。
不自觉地,他打开盒子,握到长笛,心境平和下来,把长笛举起到口边。
什么也没想,一曲他很少练习、却格外熟练的曲子,蜿蜒流淌而出。
肖邦,离别曲。
笛声动人,但低回反复,像极了屡次想张口,又说不出话的,静默的别离。
乐声中,另外两个人,却刚漫步到观众停车场。
“慕尼黑音乐学院硕士,首都大乐团长笛首席,很厉害嘛!”苏煜捧着手机读着查到的资料,边读边赞叹。
“看路。”陆回舟提醒他,见有道栏杆,不着痕迹托了下苏煜胳膊,扶他跨过去。
“师祖怎么发现的?”苏煜转过头问。
“凑巧。”陆回舟答。
“你觉得是他吗?”
“我能转世重生,他未必不能。”
苏煜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人人这样,肯定乱套,一定是因为朗老师和师祖都有大功德。”
“小迷信。”陆回舟捏了下他的手。
“那他也会记得吗?”苏煜问,“他好像并不认识我们。”
“人人都记得,恐怕会更乱套。”陆回舟说着,摸出车钥匙。
“也是,那些痛苦的经历,还是不记得好。”苏煜又回头看了音乐厅一眼,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倒映着陆回舟的影子,“谢谢师祖,我很开心!”
陆回舟心里发痒,但面上不露:“见到我回来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开心?”
“咳,那不一样。”苏煜略有些理亏,又不肯承认,“对师祖是近乡情怯。”
嗯,是他足够幸运,成为他的“乡”。
陆回舟揉了下苏煜的脑袋,苏煜喜欢他揉,把脸凑过来在他下巴处蹭了蹭,很快整个身体也靠过来,倦怠又懒散:“我困了,师祖。”
陆回舟抱了他一瞬,忍耐着松开手,替他打开车门,扶他上车,俯身帮他拉好安全带,在那张已经看了一晚上却依然怎么都看不够的柔软脸颊上亲了一口:
“回家再睡,开心小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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