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林书阁静静听着,谢凝声音中满满是怀念,他仿佛透过时光窥见谢谌当年的意气风发,一回头与谢谌对上目光,却见他不知从何时起就盯着自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盛满了神情。
直到宴席散去,几人送走谢凝等人,林书阁才道:“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想看你。”谢谌低声道。
“大兄,我们还在呢。”林萱抱怨了一声。
林书阁脸红,谢谌面不改色,“很晚了,你们该去休息了。”
林萱心中感叹两个兄长的不靠谱,一个重伤,一个中毒,这段时间又心力交瘁,时时刻刻不能停下分毫,现在也不好好去休息,还站在这里吹风。
她将二人赶回房间,带着仆从将院子收拾好,又给二人送了药这才回去休息。
“阿萱刚刚的眼神是不是觉得你不省心。”林书阁端起药碗将药一饮而尽,看着谢谌道。
谢谌坐在他对面,用手撑着脸,随意“嗯”了一声,“这段时间难为你们了,”他用手指描画着林书阁的面容,想着一路走来的种种,心中微动,俯身亲了上去。
林书阁刚喝了药,嘴里尽是苦味,谢谌亲过来的时候他微微躲过,却被谢谌捏着下颌亲了个结结实实。
不知过了多久,林书阁挣了几下,谢谌放开他,“这次是我没注意,着了道,差点……”
林书阁摇了摇头,“咱俩命大,不过幸好你那边发现得及时,我这边也有阿洵。”
谢谌被林书阁提醒注意吃食,他也处处留意,每日饮食皆是林书阁买通了狱卒送来,他也处处检验,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中了招。
幸好谢谌中毒不深,又发现得早,但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也吃了不少苦头。
两人见丁家如此狠毒,一次下毒不成竟然又来,遂将计就计,让谢谌假死从中尉府出来,再从长计议。
好在一切顺利,王衡的证词和证物再加上两波刺客吐出来的东西,足以让谢家翻案,再证实丁家的罪恶,不过没想到的是,丁岩何竟然舍了亲子,断尾求生。
“哥哥,你要是丁岩何,下一步该如何做?”谢谌问道。
“若是我,既然到了此等境地,那不如搏一把,我想丁家也应是如此。”林书阁眯了眯眼睛,丁岩何这些年屈居人下,还扶着永元帝上位,就是不想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现在眼看着永元帝羽翼渐丰,又将他逼到如此地步,恐怕丁岩何不想动,丁党恐怕要忍不住了。
“哥哥与我想的一样。”谢谌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唇色潋滟,忍不住又亲了亲,林书阁顺从地任他动作。
谢谌见他这么乖觉,心中微痛,这次他出事之后,林书阁似乎有些格外黏他。
一吻毕,谢谌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哥哥,过段时间同我去谢家吧。”
林书阁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低低“嗯”了一声。
丁府。
“啪”一声,丁文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暴怒不已的丁岩何,“阿父何故如此?舍他一个保得大家都平安无事,这有什么错?”
丁岩何盛怒之下又看到他这幅样子,痛心疾首道:“那是你亲弟弟,我何时将你养成这等……”
“阿父如此惺惺作态,可是因为即将身死的是你最爱的儿子,若是我,阿父可会为我伤心片刻?”丁文博冷笑一声,“你不会,跟皇图霸业比起来,一个儿子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成功,丁大司马以后定会子孙绵绵,千秋万代。”
丁岩何怒极反笑,抬脚就踹,周围人连忙上前拦住,“大司马息怒,公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丁文博推开护在他身前的阿明,“阿父动手啊,反正你不喜我日久,踹死我也好,免得日日看着我心烦。”
丁岩何闭了闭眼睛,众人好说歹说才把丁文博劝了出去。
“大司马,这次没能除掉王衡和林书阁,让谢家翻了案,该如何是好?陛下用林书阁和谢谌二人,轻易便让我们处于被动之地,恐怕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有人开口道。
“是啊,小皇帝好计谋,早知道他有这等本事,就不应该立他。”
“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破局吧,丁二公子还在牢中呢,要想救他,必得……”
所有人都看向丁岩何,盼望他拿个主意。
丁岩何摩挲着手中茶杯,“你们是想让我担上谋朝篡位的罪名?”
“大司马,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古往今来,多的是主弱臣强,臣子取而代之,他日有功绩在身,何愁史官刀笔?”
丁岩何目光深沉,半晌没有说话,易池在心中思量片刻,端起杯子,一声也没吭。
从丁家议完事之后,易池坐着马车回家,今日观大司马神色,已经有几分意动,可谋朝篡位,谈何容易,手中必须有兵,卫尉兵权刚被夺,邓济又非丁党,难不成靠南郡和周围其他郡的兵力不成?
“什么人?”仆从在外大声道。
易池最近有些杯弓蛇影,他急忙从马车出来,却见马车前站着一人,竟是林书阁。
林书阁朝易池行礼道:“廷尉大人,下官有事要与你商议,劳烦这边请。”
第207章
夜色沉沉, 牢房阴暗而又潮湿,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如同鬼火一般忽闪着, 丁文琪“呸”一声将嘴里叼着的稻草吐掉,看着面前光风霁月的两人, 满目震惊道:“你竟然没死?”
“可你很快就要死了。”林书阁淡声道。
丁文琪换了个动作, 盘腿坐着, 打量了谢谌和林书阁片刻,“原来如此, 竟是假死诈我们呢,”他顿了顿,又道:“放心,老头子没那么容易让我死, 不过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是想看我沦为阶下囚的惨状?还是想送我一程?”
“陛下已经定了你的罪,这两日便会送你上路,我们来此, 是想问你一件事,谢家大公子当年可是你审问的?”林书阁没理他的话,直接问道。
“我当二位找我何事,原来是为了谢家那位大公子啊, 想当年谢家子风流倜傥,是整个燕都女郎的春闺客,什么温和守礼, 最是谢家大郎,我看,都是狗屁, 谢羿明明故作清高,冠冕堂皇,却整天装得人模狗样……
丁文琪仿佛与谢大公子有积怨,说起他来恨得牙痒痒。
谢谌怎会让他当面辱及兄长,一把擒住他的脖颈,手下不断用力,丁文琪呼吸困难,面上胀得青白,不断用手拍打着谢谌。
林书阁连忙拍了拍谢谌,将他先放开丁文琪。
丁文琪簌然倒地,喘了口气,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又道:“那虞氏也是眼瞎,你看,落个饮恨而亡的下场……”
眼看谢谌脸色越发难看,林书阁怕谢谌忍不住杀了他,忙道:“先让他说完。”
丁文琪却边咳嗽边笑,“谢二郎,你现在急什么,你兄长在狱中苦苦求生之际,你在做什么?恐怕已经逃到西北活命去了吧?”
“你说什么?”谢谌怔愣片刻后道。
丁文琪笑得有些癫狂,“人人都只道你谢家兄友弟恭,孝悌仁义,大难临头,你撇下兄长逃命,让他一人在狱中吃尽苦头,可怜他死不开口,死死撑着,不肯签字画押,不肯让谢家背上千古骂名。”
林书阁望向谢谌,只见他神色悲喜莫名,只哑声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你说谋反的罪名,若是谢氏长孙亲口承认,天下人会怎么看?谢素问那老匹夫被我们困在宫墙之内,王衡带兵包围谢府时,谢羿挺身而出,要替父受过,你说我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所以……你们便要屈打成招?”林书阁涩然道。
“什么屈打成招,只要谢羿认下罪名,我们会考虑留他一个全尸,可惜啊……”
“可惜什么?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谢谌一把抓住丁文琪的领口,眼中通红一片,若要细看,就能发现他此刻双手明明在发抖。
“做了什么?廷尉府的招数,你们会不知道?大刑之下,他闭口不认,从前如天上月般的谢公子,匍匐在我面前的场景,你们可见过?”丁文琪哈哈大笑,被迎面而来的拳头打得踉跄,他将嘴里的血水吐出来,看着谢谌暴怒的样子,继续道:“他谢羿不是骨头硬吗?我便叫人敲碎他的骨头,看他……”
谢谌再也忍受不住,双目赤红,拳头如雨点般招呼在丁文琪身上,林书阁拉都拉不住,丁文琪被打得吐血,还是讥笑道:“谢谌,你兄长临死之时是什么样的,你想知道吗?”
“够了,丁文琪,谢家大公子当年的埋尸地在何处?”林书阁拉着谢谌的胳膊,温声对谢谌道:“仲宣别打了,他还有用。”
谢谌拳头上全是血,他慢慢将右手放下来,看了林书阁一眼,混沌的深思这才清醒过来,他松开丁文琪,胸口仿佛压了几块大石,恍惚不定。
丁文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仰面笑道:“他双腿断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我按着他的手让他在你谢家谋反的供词上画押,他竟不知生出那种力气来,将供词一把扯过去塞进嘴里,可怜啊,狱卒棍棒之下,他都不肯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