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陆樾川也敛了敛神色,明白林书阁在担心什么,“我这几日也注意些,寻些其他事,百姓自然也不会念着这些。”
  “多谢,少年英雄,自然会多些目光在仲宣身上,但他在都尉府可谓单打独斗,我也帮不上他。”林书阁第一次有些恨自己官做得不够大。
  “大人与卫大人果真情深义重。”陆樾川由衷感叹道。
  “不说这些了,这段时间造的火药呢?多日不见相里谷,不知道他过得可还清闲。”林书阁玩笑似的说道。
  “大人你可饶了他吧,当初卫大人出征,你可是几乎将县中存储的火药几乎搜刮干净了,相里谷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哭都哭不出来,这才刚存好一批,你还要找他。”陆樾川想着相里谷一张黑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颇有些同情。
  他当时还好心安慰了几句相里谷,答应他要是林书阁再同他要火药、要武器时帮他说几句话。
  “是吗?我记得我还是留了一批的,相里谷手下那帮子工匠现在技艺越发成熟,普通的火药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算难事了,不过你提醒我了,既然他们如此辛苦,那便每月给他们的工钱再多一倍吧。”
  打工嘛,若是钱到位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况且相里谷自是知道火药会用到什么地方,此等为国为民之事,他知道分寸。
  “相里谷他们肯定会高兴,不过方垣倒是没看出来,以前我还以为此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道家济世的风范。”
  林书阁跟着笑了一声,当时方垣来到清泉县,被他忽悠着天天炸炉子,林书阁本来答应他要将他引荐给魏使君的。
  后来林书阁同方垣提起之时,方垣却道他发现炼丹修仙不如炸炉子来得有趣,推脱了林书阁要引荐他的意图,反倒和相里谷天天研究怎么炸炉子炸得更响去了。
  “大人,郡守府来人了,说是魏使君有急令。”门外差役进来道,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郡守府此刻来人会有什么事?林书阁看向陆樾川,陆樾川给他比了个手势,莫不是因靖远侯将至?
  “让他进来。”林书阁道。
  “见过林县令,陆县丞,魏使君急令二位大人尽快筹集粮草,以备不时之需。”来人说道。
  莫不是真要乘胜追击?
  “知道了,魏使君可还有其他交代?”林书阁问道。
  “魏使君只说大人知道是什么意思,不需要他明说。”
  林书阁无奈地笑了一下,“一路辛苦,来人,送这位大人去休息。”
  待人走后,陆樾川脸上带着深思,“看来是一场大战,陛下莫不是想借大败匈奴之势助长声威,一举将丁家扳倒?”
  林书阁摇摇头,或许仲宣那边有更确切的消息。
  定远郡,都尉府。
  靖远侯直立于大堂之上,向众人宣告了燕都的诏令,封赏了此次有功之臣,尤其是谢谌,他以一万骑破了匈奴五万铁骑,实乃大功一件,被封为破虏将军,他麾下如何歆及老张自然各有封赏。
  至于韩诀,因其轻敌冒进,中了匈奴计谋,以至于让大军错信了战机,因而被罚连降三级,这还是他筹了几万钱罚金才免除了他的罪责。
  靖远侯宣读完诏令之后,目光巡视着下跪的众人,猛然间看到谢谌,他神情激动,差点失态。
  亲卫提醒了他一句,他这才让其余人退下,只留下了谢谌。
  靖远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将,动了动嘴,见谢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他叹了口气,“是我失态了,今日见到你,仿佛见到我一位故人。”
  谢谌恭敬道:“人有相似,想必侯爷看错了。”
  靖远侯仰天长叹,“我知道了,既是如此,卫将军便退下吧。”
  谢谌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第170章
  “侯爷, 你刚才……”亲卫见靖远侯神色恍惚,眸中带泪,像是陷入回忆中, 轻声说道。
  “没事,只是看着刚刚那位卫将军想起来谢家那孩子, 若是谢家没出事, 想必也长这么大了吧。”靖远侯嗓音苍凉而又悲伤, 带着对故友的怀念以及一丝不让人察觉的欣喜。
  “是啊,谢小公子若长大, 一定如卫将军一般英姿飒爽,勇武过人,说不定还能同谢公一样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亲卫感叹了几句, “不过卫将军倒也真有本事, 小小年纪,既有收服羌人之功,今又领兵将匈奴单于打得仓皇出逃, 怪不得侯爷和阮大人在朝中力荐他担任一路大军统帅,少年英才,不外如是。”
  靖远侯想着刚刚见到的年轻人,沉静内敛, 年纪轻轻立下这样的功劳也不见丝毫盛气凌人之态,故友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只是那孩子不愿承认,罢了罢了, 他既然从燕都逃到这里,又隐姓埋名,必定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他自当为其遮掩,待一切水落石出,还故友一个清白之后再来相认。
  暮色四合,谢谌打马而过,惊起了水面上的鸟群,无数飞鸟扑腾着翅膀从水上掠过,波纹荡起涟漪,与岸边芦苇的倒影交相辉映,泛起点点金光。
  谢谌从马上下来,随手将马牵到岸边吃草,自己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静静看着天空,刚才看靖远侯神色,应该已经认出了自己。
  靖远侯从前与大父熟识,就算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长相发生了变化,也必然认得出来。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什么心情,再见故人,久远的记忆又一次次翻涌而起,希望与故人相认但又怕惹来祸事的矛盾心理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烦躁不已,他此刻迫切地想见到林书阁,但又身在都尉府,而林书阁远在清泉,不能相见。
  “咕咕。”一声鸟鸣引起了谢谌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旁边低头吃草的骏马身上一只雪白的鸽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是他送给林书阁的鸽子。
  他飞速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鸽子咕咕又叫了两声,谢谌伸手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信拿了下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头顶的鹰啼告诉了他答案,“跟着小黑来的?”
  林书阁来信是询问他燕都诏令之事,信中又说魏使君让各县筹备粮草,问谢谌是否又有战事,若真要与匈奴一战,让谢谌派人接应一下送来的武器。
  信的最后,谢谌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几句情真意切的话语,无一不在表露思念之情,谢谌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将信收好,牵着马闲情信步地往回走。
  都尉府为他准备了平时居住的院子,此刻无事,谢谌只想回去给林书阁回信。
  还未进门,就看到了门口守着的何歆和老张,二人手里拿着食盒,老张还抱着一坛酒。
  “将军,等你好久了。”老张率先道。
  “你们很闲?”谢谌将马拴好,打开了门,后头两人屁颠屁颠跟了进来。
  “这不是打了胜仗还没来得及庆祝吗?这不,今日侯爷刚行封赏,我们便商量着和将军喝酒庆祝一下。”何歆十分自来熟地将带来的饭菜一一摆好,又从厨房中拿出碗来每人倒了一碗酒。
  “这可是都尉府最有名的酒楼的菜,虽说比不上林大人做的,但也不错了。”何歆夹起菜吃了一口,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你别说,好久没尝过林大人的手艺了,还挺想念的。”老张也念叨了几句,抬头见谢谌面部表情地瞪着他,连忙咳嗽一声,“快吃菜,快吃菜。”
  何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军还和从前一样。”
  他这话说得有些僭越,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是何意,谢谌投军时年轻而又正经,老张喜欢撩闲,何歆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故而刚遇见时两人总是喜欢逗弄谢谌,然后被谢谌一个眼神吓得闭紧了嘴巴。
  “当年将军刚到终古隧时,第一场仗便赢得大胜,打退了犯边的匈奴,本来好些兵油子见将军脸嫩年轻,并不服气,那场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了。”何歆带着些怀念道。
  “那次我也在,我可是亲眼目睹将军持枪杀进匈奴军队中,绝对称得上勇冠三军。”老张也道。
  谢谌撩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你们今日过来是为了吹捧我?”
  “这可错怪我们了,我们说的可是心里话。”何歆放下筷子,给谢谌斟了一杯酒。
  老张哈哈大笑:“我还记得将军当年满腔少年心事,要不是我旁敲侧击,谁知道……”
  何歆剧烈地咳嗽起来,猛给老张使眼色,你喝多不要命了?
  老张转眼间谢谌冷冷地盯着他,嘻嘻笑道:“我闭嘴,闭嘴。”
  月华流转,整个院子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晖,谢谌闷了一口酒,举起碗道:“这些年多谢二位。”
  “将军说什么客气话,要不是将军,我与老张估摸着还在终古隧籍籍无名,或者战死沙场,哪来现在的功业。”何歆和他碰了一下,目光真诚。
  谢谌当日在终古隧从士卒中提拔了二人,后来二人又跟着谢谌出生入死,每次封赏皆有他们的名字,因而二人平日嘴上不说,但一直感念他的恩情,今日借着酒意,何歆才说了这么肉麻兮兮的话,要放平时,打死他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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