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是,我是说造纸。大兄真是太厉害。”林清远一脸崇拜地看着林书阁。
  造纸啊,要是成了得是多大的功绩,大兄岂不是要扬名立万,名垂青史了。
  不同于林清远的激动万分,林萱冷静后问道:“大兄为何不自己造纸?”
  灯芯燃尽,屋内变得愈发昏暗,发出哔啵声,林书阁拿剪刀挑了挑灯芯,烛光摇曳,照在他的脸上,侧脸温润如玉,眉目如画。
  “阿萱,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我现今的身份地位,贸然拿出造好的纸,只会引来杀身之祸,在我无法保全自身和你们之前,献出去才能博得生机,况且此地父母官皆是正直之人,若依照此法得朝廷嘉赏,自然不会忘了我。”
  见林萱若有所思,他又道:“暂且先等待时机,若李县令成功造出新纸,肯定会呈报郡守,那时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我懂了大兄。”
  “好了,早点休息,睡太晚长不高。”
  林清远一脸不服气,“才不会,我肯定长得高,比二郎还高。”
  林书阁捏了捏他的脸,“走吧,跟大兄回去睡。”
  “大兄先去睡吧,我们还要再聊一聊。”
  “不许聊太晚。”
  “知道了,大兄快去睡。”
  林书阁摇摇头,帮二人关好门,又看了看两间房子的火炕都烧得正旺,不必添柴,就往正屋走去。
  屋内谢谌擦完讲木盆毛巾放好,整理好心情,正端坐着等林书阁和林清远,见林书阁一人进来,不见林清远。
  “阿远呢?”
  “说是要跟阿萱聊一会,小屁孩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到今晚双胞胎的话,林书阁不觉想找个人倾诉。
  “仲宣,你跟他们一样大的时候,不对,你也就比他俩大一点。”
  真是糊涂了。
  “我还是虚长两岁的,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唉,说是想为我分担,出去找活挣钱,也不想想才多大。”林书阁脱下外袍,掀开被子坐上炕,一脸弟妹太懂事的苦恼。
  谢谌帮他掖了掖被子,“阿书,十二岁很多家族就已经要求担起家族责任了,他们这样想很正常。”
  林书阁从被子里钻出来,冷风飕飕,又忙披上被子坐了起来,“哪里正常了,我们家又不需要他俩挑大梁,不还有我吗?等等,你叫我什么?”
  “阿书,不成吗?”谢谌也坐了起来。
  “阿书什么阿书,我长你三岁,不得叫我哥哥。”
  “哥哥,是这边的称呼吗?”谢谌皱眉问道。
  忘了哥哥这个称呼到后世才有,现在还没有。林书阁只能解释:“哥哥就是兄长的意思,不叫哥哥你也得叫我兄长。”林书阁坚持。
  “阿远阿萱也叫你哥哥吗?”谢谌披着被子,靠他近了一点。
  “没有,他俩叫我大兄。”
  “那……哥哥。”谢谌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十分好听。
  林书阁被苏了一耳朵,终于知道为何当年师门好些师姐师妹是声控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反正不能直呼其名,被他一打岔,双胞胎的事倒是忘了。
  “哥哥。”谢谌看着林书阁灯下更加好看的眉眼,不觉又叫了一声。
  “不许叫了,睡觉。”林书阁拉着他躺下。
  明天还要去上班,过几天要冬祭,各种流程不容闪失,都得盯着,得早点睡。
  听着耳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谢谌轻轻念了几声哥哥,也慢慢睡了。
  第7章
  腊月十二是朝廷选好的腊祭吉日,整个燕国百姓今日都早起准备打扫卫生,准备祭祀,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腊祭完就可以准备年货了。
  林书阁一大早就被叫去巡查祭祀工作,一些祭神需要用的物品得格外小心,务必保证干净整洁。
  “淮亭兄,听说都尉府今日要进行猎祭,城郊那块密林猎物多,等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打猎玩玩。”
  定远郡不同于其他郡县,因此地地处边境,时常要与异族作战,有一套平行于郡守行政体系之外的军事班底,最高军事长官被称作都尉。
  整个定远郡有都尉府屯边,镇守西北,因此老百姓过得还算安宁。
  “当真,那我静候佳音。”林书阁一面跟差役安排祭日流程,一面回道。
  “那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认识都尉府属官,去年就是跟他一起去的,猎了一头狐,狐皮被我拿来做了衣裳,改日给你看看。”
  “二郎,都尉府你打过交道吗?”
  “挺多的,虽然他们不归咱们郡守管,但是他们屯边种田用的农具、种子都要跟咱们买,一些士卒,”他又朝东边比划了一下,“朝廷有犯事的人流放西北去屯田,咱们县衙也会帮忙登记人口。”
  “那都尉大人呢?”
  “都尉大人本人倒没见过,只听说姓赵,战功赫赫,朝廷十分倚重,”周度见四周无人,悄悄跑到林书阁耳边说,“不过我听说这位都尉大人跟咱们郡守有嫌隙。”
  “这话什么意思?”
  周度准备开口,突然跑进来一名差役,“周令史、林令史,关市有人闹事,县令大人命二位先去查看。”
  关市是朝廷在边境设置的与周边各族贸易的互市市场。
  李县令这会应该在主持祭祀仪式,腊祭需要县令带领县丞及各乡乡老祭典社神,这会估计脱不开身。
  “我俩即刻就去,你前面带路。”林书阁和周度交换了个眼神,今日腊祭,却有人闹事,保不准要出事。
  甘州县城城东是设置关市的地方,市场行人往来匆忙,不时有高鼻深目的异族与当地民众交谈,说着蹩脚的官话。他们来往西域与定远城之间,贩卖西域的香料珠宝,更多的是买下这里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将他们售给西域各国贵族。
  一声暴喝似要冲破云霄,“这是我先看上的,你敢和我抢。”
  正在交易货物的百姓和商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驻足静听,有的还朝声源围了过去。
  刚刚发出怒吼的商人头发微卷,眼睛碧绿,像是回纥人,此刻正死死盯着另外一名异族商人,那胡商衣着华贵,气定神闲,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你说你先看上的,便是你的不成。”
  二人争夺之物乃是一精美的蜀锦,纹饰优美,色彩艳丽,阳光一照,似有流光溢彩之感。
  那回纥人本来是想用这匹蜀锦讨好回纥阏氏,以便拿到与燕朝往来贸易的官方凭证,便已经联系好了阏氏身边的侍女。今日关市贸易看到有人出售蜀锦,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想向此地商人买下,谁知遇到竞争者,一言不合还想动手。
  两人争执不下,卖蜀锦的商人一看有利可图,立马说二人价高者得,那衣着华贵的胡商每次都在他叫价后多加一钱,简直是欺负人。
  回纥商人一气之下动了手,等林书阁二人赶到这里,看到的便是他被军卒拿下,按倒在地的情形。
  “大人,是他欺人太甚,我才动手的。”回纥商人自述叫达布,此时满脸尘土,绿色的眼睛看着胡商似要喷火。
  “关市闹事,按律当驱逐出边境,”林书阁扫了一眼二人,却见那胡商眼神飘忽,似有往后躲的嫌疑。
  “等等,你叫什么?哪里人?可有入关市的关传?”
  关传是边境往来贸易的凭证。
  那人吞吞吐吐,“我是乌孙人,叫星靡,这里是关传,大人请看。”
  林书阁给周度一个眼神,接过凭证,眼神犀利地上下看了星靡一眼,只看得他两股战战,满头大汗。
  这人不对劲。
  周度会意,立马让人驱散百姓,又叫身边的差役去请县尉,让他带人过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县尉主管整个县城治安,怕真有什么事,他俩二人恐怕兜不住。
  林书阁看了看星靡给的关传,上面写着可入关士贸易人的姓名,国籍贩卖货物以及开此凭证之人的印章,正是崔令史崔严。
  林书阁看向周度:“乌孙人一月有多少关传?”
  “乌孙与我大燕向来友好,数目较其他国家部落多,一般来说一月也不过双十之数,对了,乌孙关传是崔令史批的,他应该清楚,不过他现在还在闭门反省,这……”
  林书阁看着星靡,“你是乌孙人,要来我大燕贩卖皮毛,贩卖几何?交了多少税?货物又卖给了哪些人?”
  “回大人,我卖的皮毛不是上等货,只卖了十金,对,十金,税……税交了……交了……”
  人说谎时眼神不会直视对方,声音会大声提高,这是心虚的表现。
  “我朝关税征收是十税一,你是交了一金的税钱,我说的可对?”林书阁眼中带着冷意,嘴角却含着笑。
  他朝旁边的军卒说道:“去请征收官来。”
  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一听到要叫征收官,星靡腿一软,摔在了地上。“大人,大人,小人知错,小人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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