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黎忻直觉儒先生的这位妻子有问题。但副本给他按了个儒先生朋友的身份,在这种立场下,知道的东西太少反而让他难以直接询问一些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在儒先生面前露出马脚。
这种情况下,引导玩家替他去找儒夫人的线索确实是他有意为之。
仰头看着封面插画上明显的血痕,虽然黎忻最后和玩家说的那句话是随口胡诌的,不过血在这个副本里一定还有别的含义。
灯光有点刺目,黎忻下意识眯起眼睛。郁宿珩注意到他的动作,下一刻灯光直接熄灭。
“真方便,这就是抱上大腿的感觉?”黎忻忍不住笑了,“不过在副本里你能保留多少力量?”
“很少,已经是极限了。”
郁宿珩没说谎,仅仅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就已经让神经敏感的规则不满的投下了注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黑暗中郁宿珩的视力并不如现在的黎忻。
在他的视线中,这人身上只有那只来自他一只眼睛的蓝色耳坠,和那双琉璃质感的双眸无比清晰。
在熟悉的气息当中,黑暗反而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郁宿珩很想说点什么,再次说明危险也好,劝他就此止步也罢。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任由那只温热的手顺着自己的脖颈碰到嘴唇,然后一触即放。
黎忻仰面躺在他的大腿上闭目,没再有其他动作,声音很轻:“晚上八点半,有人请我们吃饭。”
他的神色间有点疲惫,知道他言外之意的郁宿珩伸手捂住那双眼睛,明明是轻缓的语调,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黎忻噎了一下:“我可以叫你,但你确定自己睡得着?”
黎忻:“……”
确信自己睡不着的黎忻无言以对,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太了解的坏处,连撒娇示弱都显得做作。
还没等他从大脑里整理出一段说辞,就感觉到郁宿珩搭在自己脸上的指尖微动,随后轻蹭了下凸起的眉骨。
黑暗中,郁宿珩将已经看完的画册放到一边,侧头看向落地窗外无尽的暗色,淡声开口:“睡不着就听听这本书的内容。”
说完他仰头看向天花板的位置,意味不明的继续说道:“毕竟……说不定就要见面了。”
黎忻不说话了,郁宿珩的声音很轻,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听清:
“21号木偶是男人穷尽一生雕刻出的,最完美的作品。
男人曾经雕刻过数不清的木偶,他们中有男有女,有美艳有英俊。
雇主们总是对他的作品十分满意,愿意给予丰厚的报酬。
所有人都说他是最好的木偶师。
可男人知道,尽管自己曾为那么多人雕刻过作品,可他自己心目的那个木偶,却始终没有雕刻完成。
终于有一天,他闭门谢客,将自己困在了狭小的工作室里。
从此以后没人再见过他,只有一些零碎的‘作品’偶尔流通在市面上。
此时,因为作品绝版,他已经成为最受收藏家们喜爱的木偶师之一。
为了这寥寥几件作品蜂拥而至,人们忽然发现,这些玩偶身上都有不同的‘残缺’。
有的玩偶缺失一直眼睛,有的没有雕刻嘴唇,有的甚至连性别都无法看出,只能靠着体型进行猜测。
总而言之,它们都不完美。
所有人都说木偶师已经疯了。然而一个疯子手中雕刻出的残次品,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受到了更加疯狂的追捧。
这些并不完美的木偶,这些疯狂和阴鸷的产物,在木锤一声声的敲响声中,拍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天价。
至此,男人从一名优秀的木偶师成为了收藏界的宠儿。
可无论外界传闻如何,他依然没有离开这间狭小的工作间。
这时,堆满木偶躯块的工作间内已经出现了一个没有脸的木偶。
它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也没有精致的鼻子,只有简单却并不粗糙的轮廓作为概括。
它没有性别,修长优美的身型甚至无法判断出它的偏向。
它被层层锁链缠绕在房间中心,连大门都被从内部焊死。
而它的创造者,那个胡子拉碴,眼底全是血丝,瘦若枯骨的男人,就坐在不远处,近乎痴迷的注视着它。”
熟悉的冷香和平缓的语调带来了几乎沉沦的心安,就连覆盖住眼皮的掌心也散去了冷意。
黎忻那在高度警惕中,甚至能够持续三十多个小时保持清醒的思绪,在此刻居然感受到了难以抵挡的倦意。
思绪被无限拉长,耳边只有最后的话语短暂停留:
“不,还不够。
男人的声音痴迷而又癫狂。
21号木偶将是他最完美的作品,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它还没有醒来,我会让它醒来的……”
第56章 恋人公寓(6)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女人开口时, 她的眼底还带着点未能散去的恐惧,“我甚至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梦。”
夜间的19层餐厅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亮色的金属制品上, 带出柔和的光线。
程序员的妻子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 保养得当。她是雕塑家出身, 艺术家独有的气质让她更显年轻。
在她的对面, 黎忻放下酒杯, 双腿交叠靠上椅背,语气平稳的询问:“你觉得自己当时的状态是清醒的吗?”
女人沉思片刻, 最终皱着眉摇头:“那种感觉很神奇, 我只能尽量形容。”
说着, 她撩了下长发,而坐在身边的程序员担忧的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没有拒绝他的安抚,似乎在斟酌措辞,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晚上我忙了很久的设计图,大概是接近凌晨两点才熄了灯。我记得自己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这都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可女人轻轻合眼,黎忻注意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惊醒的, 周边没有一处光亮。梦中突如其来的失重带着紧随其后的恐慌, 让冷汗一瞬间浸透了脊背。
和大多数人一样, 她下意识想去够手机确定当时的时间。
可就在她即将伸手那刻,一股不知来处的强烈不安却让她一瞬间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从心底涌上的凉意,潜意识清楚的告诉她, 房间里多了某种东西。
随后,在下意识间,她居然做了一个, 连自己后来想起都后怕的动作。
——那天,她仰头看向了天花板。
在她翻身仰躺的那一刻,视线与天花板上的东西交错,呼吸几乎瞬间卡在了胸腔之中。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它。
比起恐惧,更多的是……茫然。
女人抿了口杯中的烈酒,深吸一口气,随后看向略微皱起眉头像是思索着什么的黎忻。将这口气重新呼出后,她才尽量平稳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有过一种感觉吗?”
听到这句询问,黎忻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放缓,金色的灯光打上他的发丝和肩膀,让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看上去虚幻而朦胧,很容易让交谈者感到片刻心安。
“什么感觉?”他顺势问道。
大概是黎忻平缓的语调安抚了她。女人平稳了声线,在短暂沉默之后开口:
“你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应该把灯打开,或者尖叫着逃离,你的大脑也在叫嚣着想要做出行动……”
“可是身体和思维却背叛了你。”
女人狠狠闭目:“那天我躺在那里一动没动,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它。”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透过自己的躯壳……去看别人的事。”说到这里,女人握紧丈夫的手,朝他勉强一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它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清楚的记得那晚发生的一切,可却又像隔着一层薄纱,离我很远。后来我搜了整个屋子,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它来过的痕迹。”
说完,女人松开手端起酒杯,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苦笑一声:
“你听,是不是像做梦一样?”
黎忻没有附和这句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看清它的样子了吗?”
女人指尖微顿,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因此,这次她没有沉默太久,便轻声回答:“……我看到了。”
在黑暗中它其实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可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让她对人体有种天然的敏锐,哪怕在那种时候,它的体型依然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它像一个骨骼断裂的人,四肢都在不正常的扭曲,紧紧扒着天花板。它头应该是后仰着向下,贴在脊柱的位置……紧紧盯着我。”
再次回忆起那个画面,女人的苍白迅速苍白,但依然说了下去:
“它在天花板上呆了很久,后来甚至单手倒吊凑近了我的脸。我没动,它也一直没有,我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我第二天从梦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