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果然,很快,他便看到一个从一开始就蹲在河边,背对着他,被一大群妇人挡住身形的孩子。
  那孩子估计是蹲得久了,实在坚持不住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他手里抓着几根青菜,天气冷,小手泡水里久了显得红通通的,秦慕就在他的对面,见状抬头不知跟秦安说了什么,一会功夫那孩子又蹲下去,有妇人身板的阻挡,秦斐俞便看不到了。
  哪怕只是一个侧脸,秦斐俞就能断定,那就是他家老二。
  之前他派了心腹顺着云润店铺的线索去查,轻轻松松就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得知许云帆还开了一个妆娘铺,秦斐俞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在将军府外头遇到的人。
  许云帆当时怎么说来着,他说他敢动他一根头发,他家夫郎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些话当时听的只觉得好笑,现在想来,这家伙早知道他是谁了,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秦斐俞藏在暗处,他不敢出现,这一次,他是偷偷过来的,除了儿子,其他人他最好少见。
  全氏人的饭菜需要准备,大家伙忙的热火朝天,晒谷场里桌子不够摆,外头也摆了十几桌,二十几桌才够坐,几道菜一上桌,附近的孩子玩不下去了,哇哇哇的叫个不停,大人们也不呵斥,今儿不说孩子开心,就是他们这些大人也是馋了。
  别看现在他们每天都有活干,但赚的委实不比方猎户家多,自然不可能隔三差五的就大鱼大肉,以前一个月未必能吃口肉,现在是几天就能吃一顿,饶是如此,他们的手艺哪能比得了方家父子,猪肝炒大肠一上桌,哎哟喂,那个香不用多说了。
  夫郎们拿了大盆过来将锅里的骨头乘出来,一桌一盆的分过去,猪肝炒大肠一桌两盘,还有那卤了两个时辰的猪蹄小肠也是一桌一盘,爆炒的猪肺猪心香辣四溢,方夫郎疼许云帆,一出锅就先给许云帆来了一片,许云帆被辣的斯哈斯哈直吸气,这玩意被方夫郎炒的又辣又好吃,许云帆竖起大拇指,“方阿叔,您这手艺真的太棒了,贼香。”
  方夫郎被夸的开心,锅铲翻的更溜了,这锅爆炒猪肺猪心放了辣椒,孩子吃不了,而且那么多猪肺猪心,一锅根本抄不完,第二锅方夫郎便不加辣了,孩子们以及吃不了辣的人都可以吃。
  原本计划早上忙完了,十点就可以吃饭,结果到了中午十二点大家才得以入坐,大家伙看着桌上几乎都是肉菜,一个个幸福的笑眯了眼。
  许云帆跟着村长坐一桌,中间不知有多少汉子过来给他敬酒,许云帆会品红酒,但白酒这玩意,除了之前陪同秦大树去迎亲喝过一次外,他就没喝过第二次。
  许云帆每次都是小口小口的喝,总感觉咽下去了它又往上涌,难受得紧,白皙的脸蛋因为喝了几口白酒而染上了两坨红晕,“不行了,各位大哥大叔大伯,都是自己人,大家别这么客气成不,这东西太辣喉咙了,我真的喝不下了,今儿大家伙吃好喝好,开心就好,敬酒啥的就不用了哈。咱们这么熟了,大家都是汉子,汉子何必为难汉子呢。”
  “哈哈,你小子这酒量可不行啊,明明不会喝酒,你小子还会酿酒,说出去都没人信,今儿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练练。”
  “是啊是啊,这玩意一开始就这样,喝多了就好了,你看叔,现在喝白酒,就跟喝白开水一样,一天不喝浑身就不舒坦。”
  这汉子一说完,背上便吃了一巴掌,他媳妇手里拿着一碗饭,估计是去打饭回来正好听到这般狂妄自大的话,没忍住,“我看你是喝疯了,说大话都不看对象的,你问问大家伙,你这话谁信啊?白酒这么贵,还天天喝,我看你是天天喝马尿还差不多。”
  “哈哈……”
  一众人大笑出声,被媳妇揭短的汉子倒也不觉得尴尬,秦氏这边各家各户什么情况,谁都懂。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下午,喝酒的几桌汉子谈天说地,桌上的菜结油了一次又一次,几个夫郎轮流热了好几次他们都还没散。
  其余人也不催,一个个吃饱了就坐在火堆边烤火,今天难得热闹,谁都不想走,待下午散了他们还有的忙呢。
  从中午等到下午,秦氏的人大吃大喝,躲在暗处的秦斐俞却是饿了一整天,但他没有走,看着自己两个宝贝,秦斐俞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哪里还记得饿。
  秦润跟着夫郎们聊了许久,见许云帆坐在村长身边昏昏欲睡,眼皮重的要掀不开了,村长夫郎碰了碰他的手背,“润哥儿,你先把云帆带回去吧,我看他困的厉害了,这儿我们看着呢,今晚睡觉可得记得锁好院门知道不。”
  今天秦氏这边这么热闹,不说李、孙两氏,就是外村人都晓得小秦家打了十几头野猪,那些野猪肉都腌制十几盆,几千斤的肉如今就放在小秦家的院子里呢。
  按照小秦家如今的实力,少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但有的事,不得不防。
  许一众人今儿也被灌了不少,村长夫郎不得不操心两句。
  秦润点了点头,“晓得了,那阿叔,婶婶们,我就先回去了。”
  乖乖坐着的许云帆乖的像个孩子,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撑着脸坐在村长身旁,秦润过去喊了一声,“云帆,我们回家了。”
  “你不跟婶婶他们聊天了吗?”本就没睡着的许云帆抬起头,“你要是还想聊我们可以再坐一会。”
  秦润摇摇头,“不聊了,你跟我回去吧,这儿冷。”
  “好。”许云帆站起身,丝毫看不出醉态,亦步亦趋跟在秦润身边,不忘跟其他人道别。
  见秦润回去了,秦斐俞赶忙跟上。
  小秦家距离晒谷场有段距离,许云帆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不太高兴的道:“谁啊,跟了老半天了,现在我们落单了,你这个跟屁虫可以出来了,想劫财还是想劫色就赶紧的吧,外头天气可冷了,我赶时间回去睡觉呢。”
  秦斐俞:“……”
  秦斐俞都哽了。
  从心腹打听到的消息得知,许云帆这人很是过度自信,可他没想到会自信成这样。
  还劫色呢,他是那种饥不择食的哥儿吗?
  自己明明收敛好气息了,许云帆有这么厉害的吗?
  会不会是他感觉到了什么,想炸自己?
  秦斐俞按兵不动,许云帆撅起嘴,“还不出来?不出来我打你了。”
  “怎么了?”秦润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可许云帆蹲身捡起一块石头就扔。
  一块石头朝着自己藏身的草丛击来,秦斐俞不得不闪身避开。
  好家伙,许云帆这小子,喝醉了准头还这么准。
  “咦?”
  看到不得不出现的人,许云帆歪了下脑袋,指着秦斐俞,“你不是岳父大人吗?哎,不是,我忘了,你是将军大人才对,你怎么出现在这呢?润哥儿,我好像真的有点喝醉了。”
  扶着许云帆的秦润看着站在路边不远处的人,四目相对间,怔愣了好一会,他收回视线,吸了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委屈,“嗯,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睡觉,走,我们回家了。”
  许云帆不动,指向一动不敢动的秦斐俞,“那他呢?”
  “他的事跟我们无关,咱们回家吧!”
  “润哥儿~”眼见秦润要走,秦斐俞实在站不住了,几步跑了上去拦在秦润面前,一把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带着泣不成声的哽咽,“润哥儿,我是小爹爹呀,你不记得小爹了吗?”
  以前才高到他腰部的孩子,他当成心肝宝贝一样养了十年的孩子,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他缺席了孩子八年来的成长,让他一个孩子吃尽苦头,受尽流言蜚语的长大,每每想到这些,秦斐俞只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漫天铺地的愧疚几欲把他溺毙,这股巨大的情绪在他胸膛里疯狂的叫嚣着,冲击着,他太疼了。
  萧衡之恨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当初回京他不要脸的闹上萧王府让秦润认祖归宗,也许秦润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
  可世事没有如果!!
  再多的悔恨,自责都无法弥补秦润这些年受到的伤害,秦斐俞这一刻,除了有抱到孩子的不真实高,隐隐还有种害怕、恐惧。
  他怕秦润怨他,更怕秦润不认他。
  在京城时,他认了萧衡之,却没去找过他,这是为什么?
  秦斐俞一想到这些,如今面对秦润的无动于衷的沉默,他站都站不住,他迫切的想听到秦润给他一个回应,他恳求一般的说:“润哥儿,你说说话!你应小爹一声好不好,小爹求你了!你不能不要小爹,也不能不认小爹,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是你不回来找我,是你先不要的我,”秦润被秦斐俞抱着,久违的怀抱,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气息,都让他渴望了许久,他舍不得将人推开。
  秦斐俞松开秦润,认真注视着他,“我不要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也要坚持生下来的孩子,谁都可能不要你,唯独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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