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此人这么厉害?”
“自然。”林萧然想,大晏朝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会是个草包?
许云帆放心了。
一放心就待不住。
看到夹板就这人一个人,许云帆闲来无聊,社牛症一上来,站在缚青雩不远不近,是一个适合陌生人聊天的距离,他咳了一声,装做在看河景的样子。
许云帆就喜欢跟很厉害的人打交道,不是该死的胜负欲作祟,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人厉害到什么程度才会让林萧然那般提醒他。
这人估计上面有人。
不然林萧然怕个毛线。
许云帆断不会将缚青雩的身份往九五之尊身上想,毕竟皇上那么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呢。
就算人家微服私访也好,有事出宫也罢,放着舒适的马车客船不坐,做什么非得受罪跟他们挤这货船?
一声故作轻咳的声音,使得缚青雩右眉不禁一挑,适时的转过头,“小兄弟,又见面了。”
喔靠哦!
听听这充满磁性的声音,这嗓音,听的人耳朵差点怀孕了。
许云帆忍住掏耳朵的动作,浑身一个激灵,“你好啊朋友,你也是要去京城吗?”
“嗯,因为赶的急,只能动用一些关系拦下齐家的货船,不然等其他商船出发,得后天才能离开,我等不及了。”
这么说就通了
这人一看就是个雍容尊贵的,没点权反而说不过去。
“原来如此,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呢?”
“我姓缚,小兄弟呢?”
“我姓许。”
缚青雩:“……原来是许小兄弟,许小兄弟是齐家三少的朋友吧。”
“是的呢,我跟齐修泽还有谢柏洲、林萧然、沈如溪他们都是兄弟,缚大哥可都认识他们几个?”
缚青雩颔首道:“认识,京城四少嘛,只要不是孤陋寡闻之辈,应该都认识他们几个,我比你大很多,你喊我大哥好像不太合适。”
“不会吧,你这么年轻,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吧。”女人喜欢被人夸年轻,男人也是人,自然也喜欢听这种好话。
果然,缚青雩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脸,“真的?”
自打登基后,缚青雩是一刻不敢懈怠,每天奏折批到凌晨,就这样了,还得往后宫去交个公粮,否则,没几个皇子出来,大臣又该操心他是不是不行了,那帮大臣整天不知体谅他工作忙也就算了,还要催他开枝散叶,不行就多纳几个妃子。
每一天,缚青雩都累的够呛,可谓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老黄牛都不如他辛苦。
缚青雩不是没照过镜子,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比两个皇兄还小几岁的他,怎么看都比他们还沧桑年老,他曾一度为此伤心难过过,毕竟就是男人,面对日渐衰老的容颜,再看其他好似容颜未老的同龄人,心里多少也不是滋味,更不用说,以前的缚青雩在京城的美男排名榜上也是占据一席之地的男人。
“当然,我这人最是老实,从不轻易骗人。”许云帆说的不假,他少有骗人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他骗的都不是人。
缚青雩自认自己老了,不过是因为心理原因,其实他本人看起来,还真不怎么像三十几岁的人。
“你小子很有眼光。”
“那是,我这双眼睛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这双眼睛,特别善于发现美,别人看不到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看你就很俊,虽然与我比起来还差了一丢丢,但我长的什么样,你也亲眼所见了,所以,比我还差一点的你,已经把绝大多数的汉子甩出几条街开外了。”
好一个不要脸的人。
缚青雩闷声笑起来,果然,蒋岚方说的没错,许云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平时三句不离自夸的话,好像无论你说什么事,最后,他都能把话题一转,再见缝插针的夸自己两句。
笑完后,缚青雩一改方才的爽快,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变的愁容满面,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困惑的事。
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主打的就是一个莫名其妙。
这不,两人你捧我两句,我夸你两句,两人一下子就好了,就像当初许云帆与齐修泽他们认识不过几天就哥俩好,相见恨晚了。
许云帆犹豫了会,在见缚青雩对自己欲言又止的神色后,干脆趁了他的意:“冒昧问一句,看缚大哥好像有烦心事呀!我能好奇一下吗?你看我们都认识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聊聊,没准我能替你想想办法呢,如果是不方便对外人说起的事,你就当我没问过,也千万不要对我提起。”
主动打听他人的烦心事,着实不太好,但许云帆说话不失礼貌,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至少在缚青雩听来就很舒服。
“我确实有一事不知该如何解决。”望着船前波光粼粼随着船只的前进荡起层层叠叠涟漪的河面缚青雩不禁然想到了当年那场令他彻夜难眠又大为震惊失色的水灾。
“哦?”
寻了个由头的缚青雩:“我有一侄儿,前儿被夫子考校,他夫子出了一个问题,问我侄儿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就是几十年前巴陵府水灾一事,在有限的物资提供下,要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更多弱者的生命,以待物资援助到来之日?”
许云帆愣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就这?”
“怎么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值得你愁成这样?”
“简单吗?”缚青雩非常认真严肃的道:“你可知,当年因为那场水灾,北上的那批人,在恶劣的气候下,在饥寒交迫之下,死了多少妇人幼儿?你又可知,在灾荒年间,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在那段日子,多少人易子而食?吃人肉都是常事,在灾荒年间,要想保护这些人并非易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被她们视为顶梁柱的枕边人乃至爱子的汉子会在饥饿之下做出怎样毫无人性的事。”
巴陵府水灾爆发那一年,像秦氏方家的人尚且还算好的,哪怕一路磕磕绊绊,但他们损失的人却是最少的。
而北上的那批人的处境以及种种行为才是真的令人感到恶寒发指。
在朝廷终于把水灾控制下来,并处理好其他受灾情况不算严重的地区后,在朝廷人马寻到北上的那批灾民后,大家伙发现,活下来的,清一色的都是犹如恶鬼附身,阴测测的汉子,一个妇人幼童皆看不到。
后来他们顺着这批灾民来时的道路一路往回查时,才发现,很多人不是因为饿时冷死了,而是被吃了。
人吃人啊!
这种事,缚青雩听说过,却不曾亲眼所见,在国泰民安的社会下,久而久之,自然将其当成一个传说。
当年这事引起的轰动不小,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缚青雩让人把这事给压了下去,但他却从没忘过。
明明大臣们都下令了,在各个府城摆设救济点,可他们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也低估了人在极度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会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面对缚青雩的严肃,许云帆同样认真的道:“我知道,因为我永远不会低估人性骨子里的自私,人性也是往往最经不起考验,当年那场水灾,是不是生存下来的,最多的就是精壮的汉子?而死的最多都是妇人夫郎幼童亦或者老人?”
“是的。”
许云帆:“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在救助物资尚未到来,在有限的救助粮的条件下,分发救济粮的官员就该制定领取救济粮的条件,那就是,能来领取救济粮的人,非夫郎、妇人、老人、幼童不可领,而且,官员分发救济粮时,分发足够他们几天的量便可,不可多发。”
“为什么?”以前的官员们分发救济粮时,一般为了省事,都是有多少,发多少,不管是谁来领取都可以。
“为什么?”
许云帆叹气道:“你可听过,‘芙蓉肌理烹生香,乳做混沌人争尝’这句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你方才自个就说了,在灾荒年间,你所说的易子而食,还有所谓的人吃人,被牺牲的人,永远都是弱势之人,而弱势之人都是哪些人,是女性哥儿老人幼童,如果领取救济粮的前提是只有这些弱势之人方可领取,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在能维持生存的情况下,只要不是灭绝人性的人,大抵是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出手,也不会容许其他人对自己的家人虎视眈眈。”
这些道理,可都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经验之谈。
缚青雩沉默了。
许云帆所说的对策,几乎是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而当年,满朝官员还是想了一天才想到解决之法。
倒不是说官员们不如许云帆,而是在灾荒面前,需要考虑的事实在是太多,有些事很难顾虑周全。
加之,一些事情,未身临其境,如何做到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