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女孩喘息着，面色痛苦，没说话，也没精力再去说话。
“你能自己站一下吗？”
女孩扶住墙壁，小清舟立刻放下书包，把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解开，这种天气小清舟其实穿单件就够了，外婆看着不放心，硬是要求她带上一件外套，热了可以放一边不穿，总归比冷了就那么一直冻着要好。
她把校服外套展开，搭在女孩的头上，多少为她遮住雨水的侵扰，书包反着背，半蹲在女孩的身前，“你上来，我背你。”
女孩愣住没动。
小清舟回头，没从她脸上瞧见不愿意，只有迷茫，仅是这样也比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生动许多，干脆自己上手，“雨等会要下大，我可能会走得快一点，会比较颠，你忍一忍。”
一时的不舒服总比后面着凉感冒发烧要好，曾经因为相信被雨淋了的外婆一套身体很好的说辞，放弃让外婆喝她讨厌的红糖姜水驱寒，接着第二天清早就发现外婆高烧的小清舟坚定认为。
当她背着一个小孩子回家，在屋檐下徘徊，等她归家的外婆吓了一跳，连喊几声老天爷，还是先把她们迎进屋子里，“我烧好热水了，囡囡你直接带她去洗澡，我去给你们拿衣服。”
小清舟先把女孩洗干净，用大毛巾把她包裹成一条毛毛虫，找了个靠背的椅子，让她坐在比较暖和的位置，才收拾自己。
她们洗完澡，外婆把红糖姜水煮好了，分了两大碗，看小清舟牵着女孩出来，招呼，“先来喝红糖姜水。”
小码的衣服家里有，小清舟小时候穿的，老人没舍得扔，小拖鞋是找不着了，小清舟不能穿之后，她都拿给周边其他家的小孩子穿了。
女孩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走一步踉跄一步，小清舟干脆把她给抱起来走，反正她很轻。
“哎呦，囡囡很有力气嘛。不错不错。”
把女孩放到椅子上，打算去坐另一张椅子，一直任人摆布，无动于衷的女孩终于有了动作，她捏着了小清舟的衣角，不过力气太小，小清舟一动，衣角就轻飘飘地从女孩手心里溜走了。
还是外婆看到了，笑呵呵说出来，小清舟才知道。
“好了，现在该和外婆说说，这个小囡囡是哪里来的了。”外婆很确定自己没在村里见过这样的娃娃，如果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娃娃弄了个光头的发型，她一定记忆犹新。
“外婆你先等等。”小清舟仰头，咕噜咕噜把碗里的红糖姜水喝个干净，感冒发烧不仅难受，还会耽误很多事情，她才不要。
“喝慢一点。”外婆担心她呛着，注意到那女孩一直盯着碗没动，“小囡囡，这是驱寒的，不爱喝也要喝一些下去，要是生病就更难受了。”
女孩眼珠子缓缓转了一下，还是盯着碗里，没动。
眼皮都没眨一下，好古怪的囡囡，外婆示意小清舟，“你带回家的，你要照顾好。”
“嗯，好。”小清舟很爽快，拿起女孩的那碗红糖姜水，舀了半勺，递到女孩的唇边，“有加红糖，不是很辣，是甜的，你试试看，行吗？”
女孩的视线迟缓地落在小清舟脸上，最小码的衣服对于瘦小的女孩来说还是偏大了，领口松垮垮，凸起的骨头很刺眼。
村里最贫苦的那家人，他家的小孩子都不至于这样瘦。
外婆上了年纪，总看不得受苦的小孩，平时就会给村里条件不好的孩子送点自己做的小点心，现在看到女孩骨瘦嶙峋，眼眶顿时湿润，抹了抹眼角，“我去找个再小点衣服来。”
“囡囡，你照顾好她。”
女孩愣愣看着，紧闭的嘴巴没有要张开的意思，平时领居家的小孩经常来玩，小清舟在照顾小孩方面很有经验，哄她，“你乖乖喝完，喝完我给你拿棒棒糖吃，行不行？”
女孩歪了歪头，似乎没理解什么意思。
一直很受用的方法不起效了，小清舟苦恼，指着自己的嘴巴，“你看我，像我这样子，把嘴巴张开，啊——”
女孩认真地看着，迟疑地把嘴巴张开，小清舟眉开眼笑，“真乖。”
趁机把勺子送进去，女孩喉咙滑动，轻微的吞咽声，奇怪的滋味在嘴巴里蔓延开。
女孩眨眼的频率增加，似乎不理解。
“甜不甜？”小清舟问，外婆给她煮的时候总是会偏心，悄咪咪地把糖下多一点。
女孩没说话，表情懵懵的。
小清舟心都揪起来了，从见面到现在，小妹妹一句话都没说过，该不会……该不会是说不了话吧……
“妹妹。”小孩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想到了就问了，小清舟红着眼眶，“你是不是不能讲话？”
女孩一怔。
小清舟眼眶顿时盈满泪水，“没关系，妹妹，我以后做你的翻译。”
女孩神色变得慌张，显露出迄今为止最大的情绪波动，苍白的手去碰那颗悬在她下巴处，要落不落的晶莹泪珠。
“别哭……”
47
第47章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女孩不是小哑巴，对小清舟来说是个天大，值得庆贺的好消息。
所以尽管女孩的红糖姜水只喝下去一半，她还是高高兴兴地找了棒棒糖给女孩，女孩握着棒棒糖的柄，盯着糖纸上动画小人灿烂的笑容，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小清舟正想问她怎么不吃，外婆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洗得颜色都快掉，但是很干净的小裙子，“囡囡，看外婆找到了什么，这是你四岁半的时候穿的小裙子，你表舅妈给你买的。”
摸着小裙子的布料，外婆满眼感慨，走到女孩身边，给她换上。
准备脱她身上衣服的时候，老人还有点犹豫，担心小孩抗拒陌生人的接触，观察了一下女孩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放心地继续动作。
女孩安安静静地坐着，随便老人家牵动她的手臂，很配合。
小清舟一开始也没发现什么，收拾桌上不小心溅落的红糖姜水，偶然撇到女孩细嫩白皙的肌肤，忍不住去看她漂亮的脸蛋，瞧见了那双稍微显得活泛了些的眼眸重归黑暗，才意识到不对。
衣服已经穿好了，刚好合身，外婆把换下的衣服折起来。
“妹妹，你不高兴吗？”小清舟丢掉手上的抹布，凑到女孩的身边，小声问她，“你不想让外婆给你换衣服吗？还是不想要换这件衣服？”
女孩扭头的动作一顿一顿，像个小机器人，好看的脸颊上尽是麻木。
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却如沉重的大锤狠狠敲击在她的心口，小清舟忽然觉得妹妹好难过，忽然觉得自己也好难过。
“妹妹，吃糖。”难过的时候吃糖是最有效果的，小清舟从宝贝的小帆布袋里又拿出一支棒棒糖，拆开糖纸，递到妹妹的嘴边，“和刚才喝红糖姜水一样，张开口，啊——”
女孩照办，张开嘴巴，小清舟把糖果放进她的嘴巴里，“甜不甜？”
女孩没什么表情。
小清舟自己也拆了一根，塞到嘴巴里，握着柄打了几个滚，教女孩，“像这样吃，会很甜。”
女孩转了转柄，含着的硬物跟着转动，浓郁的果香味充盈口腔。
“怎么样？甜不甜？”小清舟执着要一个答案，女孩却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悻悻作罢，不气馁，和她分享，“不过呢，这个棒棒糖不是最好吃的，最好吃的是薯条，外婆炸的薯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好啦。”外婆打断，板起严肃的神色，“现在该说说，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小清舟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怎么发现的女孩，又答应了女孩什么，最后把女孩带回家里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外婆听得哭笑不得，尤其是小清舟说她答应女孩会养她的那一段，等到小清舟说完，她才开口，语重心长，“囡囡，这个小囡囡呢不是小猫小狗，捡回家就是你的，你就能担起养她的责任。”
“可是……”小清舟握住女孩的手，小声但坚定，“我答应了妹妹的，会养她。”
“……”外婆不太想打击外孙女，但是话也得说明白才行，“囡囡，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知道她的来处，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怎么可以把她留在身边，万一她的父母正在着急地寻找她呢。”
父母在找她……一句话戳中了小清舟的心窝子，眼神动摇。
“她有可能是被坏人从家里面带出来的，她的爸爸妈妈可能正在到处寻找她。囡囡，你告诉外婆，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小清舟低下头，“应该报警。让警察叔叔帮妹妹找她的爸爸妈妈，让妹妹的爸爸妈妈来带她回家。”
连续两年荣获三好学生称号的小清舟清晰地说出自己该如何办。
“对喽。”外婆夸赞，“好囡囡。”
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啪嗒啪嗒声和滚滚雷声密不可分，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