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觉得教授说得有道理，所以，我没有取。她是教授的项目第八个实验对象，于是，所有人都喊她‘捌’。”
宋清舟嘴唇轻颤，半晌挤不出一个字，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为什么会做这份亲子鉴定，是因为我看见了那孩子长大的照片。”迟诗悦低喃着，陷进了回忆中，话不仅是说给宋清舟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说那么好看的孩童是当初出生就没了呼吸的小女儿，我怎么敢相信。我提出要求，李教授的项目组帮我采取了她的dna，让我拿去检测。”
检测结果出来那天，迟诗悦推掉了下午的所有工作，去往李教授的研究室。
女儿托付给教授，投入资金是当然的，在研究室里一路畅通无阻，抵达捌号实验体的房外。
隔着一扇透明的小窗口，清楚地看见了正趴在桌上睡觉的女孩，肌肤白皙，模样精致，和洋娃娃一样，虽然长得不像她，不像她父亲，但是和她小姨，迟诗悦的妹妹，是一模一样。
女孩对视线很敏锐，在她望过去不久后，女孩就抬起头，将将要把视线透过来时，迟诗悦身体动了，侧到一旁去，偏过头。
不让那孩子看到她的脸。
“迟老师，李老师请你过去办公室坐。”有学生模样的研究人员跑来说。
迟诗悦不再停驻，攥紧口袋里叠成了豆腐块的亲子鉴定，扭头就走。
把她交给李教授时，他们已经签署过协议，在研究完成之前，迟诗悦不得以任何理由带走捌。
也是这一走，迟诗悦错过了唯一一个知晓实情的机会。
……
不管亲子鉴定是真是假，总之，迟诗悦想把苏秋月带走，绝无可能。
叠起纸张，迟诗悦伸手等着她递过去，却见宋清舟十分流畅地把纸张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完全没有要把它还给她的意思，眼神慌乱一瞬，“小宋，那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还给我行吗？”
宋清舟冷冷盯着她，没说话。
如果迟诗悦真的是苏秋月的母亲，那她这种行为完全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她可知道苏秋月在研究所里度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是被折磨到现在连贯穿脖子的长针扎进脖子里都不害怕的日子！
“迟阿姨，你打算自己离开，还是我送你一趟？”宋清舟移动枪。口，指了指倾倒的森林，重新对准迟诗悦的眉心。
她可以考虑留她一命，现在关于苏秋月的身世，还需要她佐证的地方。但是如果她不识好歹，那么她宁愿让苏秋月的身世就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我……”迟诗悦犹豫，刚开口，那座‘山林’忽地扑簌簌一通响。
‘呜啊……’
“啊……”
丧尸的声音被风送到了她们的耳边。
“吼……”
宋清舟紧睨着从‘山林’里破出的丧尸们，仰头望了眼高挂天际的太阳，心中纳闷，不该啊，还是白天，畏光的丧尸不应该能如此活跃。
行尸走肉般的丧尸们，跟随着带头的一个年轻女子丧尸，步步朝她们靠近。
带头的那个女丧尸，宋清舟认出来了，就是前几天跟着迟诗悦一起来不礼貌打扰她们生活的那位。
难怪迟诗悦这一次是单独前来，原来是因为同行的人被同化成了丧尸，她们一直都是结伴行，难说那女子是不是为了保护迟诗悦而……
迟诗悦眼里闪过一抹惊惧，在看清为首的丧尸是谁后，恐惧淡了下去，在心口横穿的是无尽的悲哀。
“她妈妈为了保护她，误杀了人，坐牢了，后天是她妈妈出狱的日子。”迟诗悦望着远处望这边逼近的丧尸，沉声说，“她期待了好久，一个月前就开始为她妈妈添置衣物和生活用品，无比期待和妈妈重逢的那一日。”
“可惜……”
迟诗悦叹息，眼眶闪烁起泪花。
很感人的故事，可是宋清舟心里没有一点波动，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冷血了，忍不住讽刺，“有的母亲为了保护女儿不惜杀人，有的母亲，把自己的一个孩子送进地狱，任自己的另一个孩子风雨里独自成长。”
迟诗悦面色微怔，想反驳却找不到话，因为宋清舟没有说错。
“有的母亲是母亲，有的母亲根本是玷污了母亲这个身份。”
“……”
丧尸还在一步步靠近，穿越稻田间的小道。
宋清舟不再留恋，转身就要离开。
迟诗悦也没再出声，似乎是被宋清舟刚才的话打击到了。
门贴上铁门的那一刻，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宋清舟来不及侧耳听，细微的动静就被丧尸的喊声盖住，她回身，睨着跌坐在地上的迟诗悦，眼里闪过明显的厌恶，指向远处，“你要死死那边去，别死在我们家门口。”
迟诗悦沉默，接受了命运一样，捡起拐杖艰难地站起来，朝着宋清舟手指的方向走。
走之前，对宋清舟深深鞠了一躬，神色郑重，“那两个孩子，都拜托你了。”
宋清舟冷冷瞧着她的严肃，直想笑，她做出这幅模样好像她是个慈母，多在乎她的孩子们一样，真要是在乎，怎么会把两个孩子都照顾得那样差，不过是摆出一副样子在感动自己。
丧尸越发逼近，却没有一只往宋清舟这边来，而是跟随着迟诗悦的所在位置，做出方向的调整，好像一开始就是冲着迟诗悦一人来的。
诡异的一幕，令宋清舟停住脚步，很快意识到什么，加快速度打开院门。
门内那人根本没想躲，坦然站在原地，直对宋清舟诧异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宋清舟谨慎地合上院门，皱眉看着本应该被她锁在房间里的苏秋月，收起手。枪，摸着口袋里棱角分明的钥匙，“你怎么出来的？”
苏秋月挑眉，“区区一把锁，怎么能把我锁住。”
宋清舟：……
所以之前都是在配合她？
没纠结在她如何出来，宋清舟观察着她的神色，却没看出什么异样，轻声试探，“你刚才……都听见了？”
“嗯。”苏秋月点头，看着她的小心，眉眼弯弯，“宋清舟，你相信她说的话？”
当然没信，只是……
宋清舟拿出口袋里的小方块，展开，把报告递到苏秋月的面前，毕竟是事关她，她有权利知晓。
“这份报告，你看看。”
“这个捌……是你吗？”
苏秋月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盯着纸张上面的字看，逐字逐句地看下去，最后耸肩笑说，“我一个字也没有看懂。”
宋清舟一怔，征询过她的意见后，把报告念了出来，尤其到后面的确定为母女关系时，语句拖长。
苏秋月还是微微笑，眼里却瞧不见什么笑意，“宋清舟，你被那人骗啦，她好坏。”
“我没有母亲，我怎么会有母亲。”苏秋月轻嗤了声，“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所以会成为实验对象，要扎很多针，要吃很多苦，要接受电击，要接受大大小小的手术，因为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他们能够肆无忌惮地对待我。”
她无意识地重复了两遍，声音是轻缓的，宋清舟却从里面听到了无尽的痛苦和委屈。
心口涩得发慌，宋清舟忍不住倾身，拥住依旧在笑着的苏秋月。
苏秋月愣了一下，院门外丧尸的喊叫声也一下止住了。
一切忽然归入宁静。
背对着阳光的人，发丝都镶嵌上了金光，苏秋月不由得屏息，眼眸染上缱绻，身体叫嚣的恶念亦变得乖顺下来，伸出手，珍惜地环住宋清舟的后背。
院门外，稻田里。
力竭倒在干涸稻田中的迟诗悦仰着头，强烈的阳光在视网膜留下灼烧的痕迹，闭着眼，听着丧尸逼近的声音，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在某个节点，忽然低吼声消失，迟迟没等到疼痛，迟诗悦眯着眼望过去。
丧尸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迟诗悦大受震撼，余光扫过一张熟悉的脸庞，咬咬牙，翻出内缝的口袋，取出一剂液体为深绿色的针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扎在晓莉的脖子上。
晓莉一动不动，脖颈上、手上的咬痕极深，触目惊心。
这支针剂据说是从消失的李教授家里搜刮出来的，不知是何用途，分析成分后发现其中有丧尸病毒，推测或许是和丧尸病毒研究相关的针剂。
现在的尝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38
第38章
◎你睡左边，我睡右边◎
丧尸步伐缓慢地离开，院门外，徒留跌坐在稻田上几近虚脱的迟诗悦。
太阳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身上释放自己的热能，像是要把她煎熟，方便一口吞了一样。迟诗悦带来的水早已经喝完，无力地躺在土地上，凝望着面前土地干涸的裂缝，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