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光照在漆黑的武器上，泛起阵阵寒光，夏夜燥热的风都冷却下来。
“小宋，你从哪里来的枪？”迟诗悦暗暗心惊。
晓莉害怕到手抖，还是坚定护在老师的身前。
“枪。支当然是通过不正规的‘作坊’得到的。”
迟诗悦哑然片刻，积极采取手段自保是好事，转进正题，“小宋，你听阿姨说，外面现在伤亡惨重，真的到了必须让那孩子出面，挽救大家生命的时刻。”
在见到迟诗悦的那一刻，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
在听完迟诗悦的话后，疼痛愈发尖锐，唇色都开始发白。
宋清舟握紧手。枪，紧咬牙关，在汹涌到有什么要破出的疼痛里保持清醒。
“小宋，就算你无所谓陌生人的命，那么和你相识，和你交好的那些人，他们的生命，你也可以无所谓吗？”
“救救他们吧，救救剩下的人吧，我会保证那孩子的安全……”
安、全……
滋啦滋啦——
耳畔里电流声交加。
眼前的一切忽然失去色彩，像是一台老旧的老式黑白电视机，场景变化，人物变化……
迷踪绿的越野车停在时晚安的房子单元门门口。
下一帧：苏秋月跟在迟诗悦的身后，脖颈带着特殊的仪器。
再下一帧：冰冷的实验室里，粗壮的铁钉穿过苏秋月的四肢，将她钉在床上，动弹不得。乌黑的秀发剃成光头，戴着一个布满了线的仪器，细密的线一端连接在仪器上，另一端刺入她的头，好像是从头里长出来一样……
毫无血色的脸颊，白得近乎透明。
双眼无神地半睁着，瞳孔扩散，没有一丝聚焦。
唯有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31
第31章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月光像是一层薄霜，轻轻覆在宋清舟的身上。
寒意从皮肤表面渗进骨髓。
她神色冷肃，眼睛却没有聚焦。
迟诗悦看出她在走神，劝说的话缓缓止住，撇了眼她手握的枪。支，暗暗盘算。
举起被晓莉身形遮掩住的左手，刚戳一下晓莉的后背，就见宋清舟忽地大喘一口气，捂住眼睛，双肩微微颤抖，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垮。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感染，变得浓稠压抑。
“小宋，你怎么了？”迟诗悦放弃未成型的计划，从晓莉的身后走出，向她靠近一步。
“别过来！”
低沉的喊声满溢隐忍，指向地面的手。枪抬起，对准迟诗悦。
“迟老师！”晓莉细弱的手臂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怪力，将身前的迟诗悦拽得一个趔趄，坚定地重新挡到她身前，低声说，“迟老师，她很危险，您不要冲动。”
“晓莉……谢谢你。”
“老师以后请我吃顿好的犒劳就好啦。”
穿梭在倾倒的山林里，害怕得手软腿软的人在真正的生死关头格外牢靠。
“马上离开这里。”
冰冷的声音如有实质，巨石压在她们的心口。
宋清舟放下手，原本澄澈的双眸此刻混沌不堪，血丝在眼白中纵横交错，笼罩着难以言说的沉重，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这是给你们最后的忠告，马上、从这里滚出去。”她微微抬起头，毫无温度地盯着二人，声音冰冷而低沉。
‘咔哒’
她扣下扳机，漆黑的武器随时准备吞噬一条鲜活的生命。
迟诗悦被她周身爆发的戾气惊到，忍不住猜疑，她手上是不是沾过人血……
不安交织，迟诗悦终于想起了许久没见的迟心然，也恰好是个合适的话题，于是问，“小宋，心然她还好吗？”
宋清舟嗤笑一声，“原来还想得起来有迟心然这个女儿啊。”
迟诗悦哑口无言。
“小宋……”她还要说。
宋清舟神色不耐，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子弹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如同一道疾驰的黑色闪电射出，精准地击中她们面前的土地。
一团尘土飞扬，晚风助力，扑向她们的面颊。
“咳、咳咳！”恰好张着嘴的迟诗悦吸入尘土，顿时咳个不停。
惊惧写上两双怀有侥幸的眼眶，晓莉再也坚持不下去，连连说马上离开，拽着迟诗悦的胳膊，不顾她的反对，带她离开。
迟诗悦踉跄着脚步，回身去看宋清舟，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覆盖寒霜的眼睛。
神色一怔，宋清舟为什么这样看她？
她想要回去问个明白，但是却被晓莉死死抓着手腕，说她现在回去就是去送死，那个大学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
与其死在同类手上，还不如被丧尸咬死。
晓莉一边说着，怨气和怒气为虚脱的身体续航，一边挥着砍刀，从葱郁的枝条尝试找出一条相对好走的路。
“晓莉。”
“迟老师，你别说了，我不可能让你回去。”
“不是，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小宋看我的眼神？”
“我的注意全在她的枪上。”
“她看我的眼神……”迟诗悦神色怔怔，“就好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
噩梦般的画面，深深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闭上眼，它便如鬼魅般浮现，如墨的绝望浸染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心口疼得脊背微躬。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一阵风吹过，吹动稻田边的野草，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她回过神。
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身体却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般，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迷茫。
她不知道，脑子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到底是些什么。
唯一能为她解答的，似乎只有画面的唯一主人公，苏秋月。
步伐加快了些，收起手。枪别在腰后，进入屋内。
“舟舟姐。”迟心然独自迎了上来，满脸担心，“你刚才去干什么了？没受伤吧？我在屋里听见一声好大的响声。”
宋清舟勉强扬了扬嘴角，发现嘴角牢固到难以拖动，干脆放弃，不去看迟心然那张和迟诗悦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没事，你快去睡吧，晚安等会要找你了。”
迟心然察觉她的不对劲，迟疑了一秒，盯着她煞白的唇瓣，忍不住问，“真的没事吗？舟舟姐，你不要勉强自己，有事就说出来。”
“没有勉强。”宋清舟说，语气稍重。
迟心然敏感，觉察出后略显无措。
宋清舟抓了抓头发，隐隐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受控，皱眉说，“抱歉，心然，我一身汗，急着洗个澡，先上去了。”
“嗯，好，舟舟姐晚安。”迟心然遵循第六感做出反应。
“晚安。”
静静站在楼梯下，仰头望着宋清舟拾级而上。宋清舟的脚步声不似平时的沉稳，略显仓惶，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迟心然依旧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眼神逐渐变得深邃，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径直走到熟悉的门前，宋清舟抬手就要解开锁，动作却猛地僵住。
此时她浑身被汗水浸湿，衣服贴着皮肤，味道不知道会有多难闻，犹豫片刻，缓缓把钥匙放回口袋，转身就要走进自己的房间。
刚一侧身，门内徒然传来呼唤。
是苏秋月，在喊她的名字。
“宋清舟。”
“你在外面吗？”
黏腻的尾音像一条小虫，直钻心底，挠得宋清舟心头一阵发慌。
当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在开锁了。
门刚打开一条缝，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宋清舟心跳加速。
门完全推开，苏秋月笔直地站着，看到她的一刹那，嘴角上扬，缓缓勾起一抹很乖的笑容。
“宋清舟，你回来啦。”她歪着头，眼睛亮晶晶。
宋清舟的脚像是被钉住，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和她对视，有什么从眼睛跑了出来。
突然的变故让苏秋月慌了神，急忙上前，张开手想抱，又碍于宋清舟对她的防备，落回大腿两侧，紧张问，“怎么哭了？”
她声音颤抖，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宋清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掉眼泪，一如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苏秋月的那一刻会那么难过。
可能是那头乌黑的秀发好好地长着她的头上，可能是她的面色没有很健康，却也不至于苍白到没有生机……
眼泪像决了堤一样汹涌落下，偏偏问什么都不说话。
苏秋月急得眼眶发红，“你别吓我。”
她再也克制不住，张开手，轻轻将宋清舟搂进怀里，手在她的背上摩挲，声音哽咽，“宋清舟，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
宋清舟终于有了反应，抬手擦掉眼泪，环住苏秋月，心在这刹那平和下来，安慰道，“我没事，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