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之前迟晴都好好的, 怎么突然病重, 不应该啊。
  迟晚一人一起来到了淮安伯府,里面的显然都认识她, 看到她, 众人立马走出来行礼。
  “我等参见王上。”
  “起来吧, 阿姐如何。”
  出来迎接的迟晴的女儿,迟果,一个坤泽, 比晨晨跟归一大上个两岁,但不是亲生的。
  迟晴有孩子,可惜之前战乱都没了,迟果是她收养女儿,也是她现下唯一一个女儿,听说是外放途中遇见的,长得如此美很明媚,一双眼睛清明,看着就不像迟家人。
  迟家人的眼睛可没有这么干净,只能说,迟晴把这孩子养得很好,如今十三岁,就撑起了淮安伯府。
  迟果行了一礼道:“姑母,母亲她已油尽灯枯。”
  若迟晚喊的是淮安伯,她就会喊王上,而迟晚喊的是阿姐,那论私,她得喊姑母。
  油尽灯枯?这么严重。
  迟晚快走了两步,“带我去见阿姐。”
  “是。”
  在迟果的指引下,她到了迟晴的房间,浓重的药香味萦绕在鼻尖,只是靠近就知道,房间主人命不久矣。
  从三年前迟晴就不再上朝,辞退了身上所有的官职,只享受爵位供养。
  淮安伯府一夜之间没落,当然,也没有人敢来欺辱,谁不知道,秦玉王出身淮安伯府,原来的那位淮安侯跟淮安侯世子早就死了,恩怨已消。
  尽管秦玉王对现任淮安伯没有特殊照顾,可淮安伯从外放,到回京,一路官升尚书,短短几年而已,要不是她自己选择辞职,必定入阁。
  这样的升迁速度,敢说没有秦玉王的威严在?
  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很多,被人看到却难,不被打压,能安然地发挥自己的才华更难。
  迟晚是什么都没有做,但只要她在,就没有人敢针对迟晴,哪怕她不站队,不交友,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一个能在官场上做到如此,还能身居高位,要么简在帝心,要么有人相护。
  迟晚没有护过淮安伯府,但只要她在,就是护。
  整个淮安伯府,都没有人敢得罪,然而伯府现在只有两人,一个是迟晴,一个是迟果。
  “阿姐。”
  迟晚看向床上正在挣扎起来的迟晴,对方显然知道她来了,想要起来相迎。
  “臣迟晴恭迎王上。”
  “阿姐。”
  迟晚又叫了一声,迟晴无力地砸在了床上,“阿晚。”
  她想要逞强,表现出自己没事的样子,但在迟晚的又一声阿姐中,终是没能撑住。
  “我快死了。”
  迟晚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迟晴的旁边,帮她把脉,随后眉头越皱越紧。
  果真是油尽灯枯,迟晴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机能消散。
  就好似,迟晴命该如此,到了这个时间点,就该离开了,就算是神仙降临也无用。
  “不必费心了。”迟晴收回了手。
  “年少时思虑过多,种下了因,留下了今日的果。”
  简称年轻时候用脑过度,导致未老头先白,迟晴没有头白,寿命却缩减了。
  中医理论,多睡觉少用脑,滋养脏腑,调和气血,平衡阴阳,可恢复精力,还能促进身心健康,是符合自然规律的。
  熬夜不睡,会加速身体的衰老进程,多睡觉则能延年益寿,神猪……不对,神龟能活,与多睡脱不了关系。
  睡觉在中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多思虑就代表着睡觉少。
  当然了,有些人动脑跟不动脑没什么区别,灵机一动也就动了一下,有些人动脑,机智如妖,比如郭嘉,却也命短。
  迟晚诊断出来了,她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延长迟晴的寿命,以她现在的地位,药材肯定能弄到,慢慢滋补下,少动脑多睡觉,病恹恹地再活十年恐怕没什么问题。
  显然,迟晴好像不想这样做,是不喜欢拖着病体活着吗?
  “为何?”她想知道对方年少思虑,到底思虑了什么,有因才有果,解了心结,或许对方就会接受治疗。
  迟晴回忆起当年,心中困苦,在知道自己不是迟铭武所生之后,她就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身世,她的母亲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淮安侯府。
  “那时你多大?”
  “十二。”
  比迟果还要小上一岁,那么小,在发现自己的身世后选择的不是大吵大闹,而是隐匿查证,绝不是一般的十二岁。
  那时迟晚已经六岁,受到老夫人的宠爱,侯夫人的精养,刘婉出身商贾,虽在侯府小心翼翼,但她有钱,自然把钱都堆在迟晚的身上。
  迟晚被养得越发的跋扈,对她这个阿姐也向来看不上眼,她心中不喜,却没有表现出来。
  世子迟煦十三岁,仅比迟晴大一岁,如果迟晚是被娇养的跋扈,那迟煦就是狠辣跋扈。
  迟晚跋扈却不要人性命,对喜欢的下人很好,对不喜欢的下人非打即骂,对她这个阿姐没有尊重可言,但她毕竟是阿姐,也不敢真的动手。
  毕竟当时还是世子的淮安侯对她可不算宠爱,更不算关注,她只敢小错不断,大错不敢犯。
  而迟煦,谁要是惹了他,就会要对方的命,就算不惹,他的房里不知抬出了多少丫鬟书童,都是被他折磨死的。
  对她这个庶出的妹妹,爱答不理就算了,还经常打她出气,迟铭武向来不管,把迟煦带在身边,俨然继承人的样子。
  这件事,迟晴十岁那年就清楚了。
  迟煦的母亲是被老夫人弄死的,只为刘婉的嫁妆,归还侯府找户部借的银子,不还?抄家灭族的勋贵那么多,迟家算不得什么。
  可迟铭武默许发妻被杀,则把迟煦养在身边,生怕嫡子被刘婉暗害。
  毕竟同为嫡出,若嫡长死了,迟晚就能继承爵位,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发妻,绝对不能对不起迟煦了。
  事实上,刘婉胆小得很,在侯府过得战战兢兢的,对她这个庶出算不得好,却从不克扣,比以前过得好多了。
  那个时候侯府穷,又要维持侯府体面,她这个侯府女郎,甚至不如人家大户里的奴仆月银多,还时常发不下来。
  但迟铭武把杀死发妻的责任都推到了刘婉的身上,认为是为了娶刘婉,发妻才死的。
  听到这里,迟晚蹙眉,“他死百次都不无故。”
  迟晴叹气,“是啊,堂堂侯爵,保不住祖宗基业,为了银子默许娘亲害死发妻,他不敢硬抗户部,不敢埋怨老娘,只能把恨放在了一个无辜女子身上,人是他要娶的,孩子是他要生的,否则谁能逼他。”
  “你娘名婉,你同音晚字,这便是他对你的侮辱,没有避讳,要是你以后想争爵位,凭借这点就能说你不孝,但名字是长辈取的,还能辩解,所以他把你记在了姑母的名下,这样一来,你就更不能跟迟煦争了。”
  后面的事情迟晚知道,就是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也是错处。
  也对,人家说名讳要避同族长辈,不然其中是很有说道的,不过,她倒是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晚字对迟铭武来说是算计,对她来说,是奶奶测了八字为她取的,意义不一样。
  “继续讲你的事吧。”前身的事情她知道,且一点儿都不在意,对她而言,那些人不是亲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迟晴气若游丝,见此,迟晚轻声询问,“你若累了,先接受治疗,改日再说。”
  “不必。”
  或许迟晴从没有想过治疗,所以再次拒绝了她。
  迟晴端起旁边已经冰凉的药,一口把药喝完,她没想过再喝药,但她没有力气了,只能喝药。
  旁边的迟果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默默退到了一边。
  她知道,就算自己提出了去把药热一下,也会被拒绝,母亲还会生气自己打扰了她跟姑母的聊天。
  姑母好像在皱眉,母亲说过,淮安伯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去找姑母,生则生,死则死。
  淮安伯府邸的好坏,母亲不在乎,比起麻烦姑母,淮安伯府没了就没了。
  迟果叹气,近日族中上门越发频繁,没错,伯府是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了,但迟家族中人还很多,大部分是上门让母亲过继的。
  理由有两个,第一她不是乾元,第二她不是亲生的。
  他们让母亲收个嗣子,为的就是爵位的传承。
  迟果想要跟姑母说这件事,毕竟姑母是王上,肯定能做主,只是现在母亲还在讲年少的事,她不便插嘴,而且她也想听听,以前的迟家是什么样的。
  尽管母亲从来不跟她说,从很多人的嘴里,她都听过一些。
  迟果的思绪回归,就见姑母一根银针扎到母亲的脑袋上。
  迟晴:“?”
  “比你那药管用。”
  迟晚是个医者,她最不喜欢讳疾忌医的病人,现在的迟晴在她眼里就是这样,明明她能延续对方的寿命,对方偏不。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