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班纳特先生为了让遗传妻子大嗓门的小女儿闭嘴,毫不犹豫的讲起了这个名为信仰的惊悚故事。
  莉迪亚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她闹腾精力旺盛,每每出去都会让人不得不全身心的看着她照顾她,做礼拜时更是班纳特夫妻俩最痛苦的时候。
  你不得不将怀里使劲蹬着前面卢卡斯太太的小腿按回来,也不得不伸手将小丫头尖锐的喊叫和笑声捂回去。
  不过自从这本书在班纳特先生讲完后,就从那一天开始,莉迪亚能安静的坐在板凳上听三个小时的布道,生怕爸爸妈妈也会将她捆在地下室的椅子上饿死。
  莉迪亚捏着手帕摩擦手上的油渍,她冷不丁问道
  “你碰到过这种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就将孩子杀死的案件吗?”
  夏洛克将书放回原处,他似乎在想什么,目光带着思索,听到莉迪亚的话他哼了一声“你觉得呢?”
  父母子女、夫妻、亲朋好友,这些所谓的关系并不能阻止扭曲的人类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反社会人格、精神方面的冲动,因为生恨情绪上的冲动。
  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如果想要变成动物、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
  夏洛克内心充满着嘲讽,这是一个欲望与犯罪并齐的世界。
  莉迪亚眨了眨眼,直接侧身挤进了书和夏洛克中间,两人的衣服摩擦声响起,“你的表情很不对劲。”
  莉迪亚一手托着心爱的鹰嘴豆,一手挥着油乎乎的手帕,她义正严辞道“对这些践踏生命的家伙们你时刻保持的瞧不起的状态这非常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被这些人影响。”
  哪怕在聪明克制的人,在被别人的绝望恐惧的情绪包裹和挤压下,难免不会受到影响。
  一个简单的例子,例如婚姻。
  有的人从小生活在父母吵架打架,长大后朋友的妻子或者丈夫出轨,难免会产生一种婚姻为什么这么脆弱的疑问,然后反问自己这种婚有必要结吗?
  而有的家庭美满,夫妻有商有量,妻子心疼丈夫送外卖,不管多晚都会给他做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等着他。丈夫看在心里了,也会在下班后克制自己不玩手机电脑,帮妻子分担家务也会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旅游。
  莉迪亚突然想到了广治,内心感叹别说人家好点色脚也臭,但不管对孩子还是妻子都会有耐心的爱护他们……
  “……你在想什么?”
  “广治…啊不是”莉迪亚猛地反应过来,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接触案件在所难免,不要被别人的情绪感染不要觉得世界都是不好的,你看朗博恩,从没有发生过任何杀人的案件,这里民风淳朴大家都是好人,当然了最好的还是我。”
  莉迪亚认真道“我长得那么美,脾气好还聪明,咱俩一定不会像那本书里一样,全家恶魔死翘翘。”
  “夏洛克!”华生猛的推开门“有案子了。”
  ……
  莉迪亚深吸口气,哪个傻叉这么打脸!谁!
  夏洛克伸手拦住要冲出去找人干架的脾气好善良又漂亮的未婚妻,低头嘲笑道“民风淳朴?”
  哦天!莉迪亚跳脚拍着未婚夫的胳膊,整个人如同一只健壮的小猪要冲出去却被紧紧的绑住拖到了一边。
  “亲爱的,或许你应该冷静一下”夏洛克现在拦着未婚妻一只胳膊在对方剧烈的挣扎下也有些吃力了。
  “……”莉迪亚站在原地,一把将脸上的头发扒拉开,她之所以冷静下来是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
  目光忽闪忽闪的,瞥了眼未婚夫先生。
  这就是那个魔咒吗?
  这么长时间都快忘了。
  夏洛克实在是对这个姑娘跳脱的心里摸不着头脑,遂罢,迈着长腿往外走。
  “已经找人去报案了,快的话一个小时差不多…。”
  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小,莉迪亚抱着胸,看着一号死神大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早就和他说了别喝那么多…..”
  “他还能听别人劝?你就不该找他。”
  莉迪亚看了眼说话的两个男人。
  他们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在嘈杂的人群中说话声并不明显,其中一个和死者喝酒的男人上身穿着一间破旧的不合身的粗麻衬衫,肘部的格纹被摩擦的泛白,粗麻线头碎碎的挂在上面,他身上带着酒味,神色懊恼和烦躁。
  “谁能想到不早不晚的,非得赶到我和他喝酒的时候出事……”男人猛的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哀嚎一声,前面围观的人还回头看了眼。
  另一个男的年纪偏大一点,穿着棕色的皮夹克嘴里还叼着木质烟斗,他胳膊肘怼了一下旁边的人,小声道“小点声盖伊你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吗?那里面可是老班纳特的小女婿,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你抓起来!”
  这说的什么话,莉迪亚翻了个白眼,谁没事闲着抓一个无辜的人。
  盖伊更慌了“谁”
  “夏洛克。福尔摩斯,最近大家都在聊他,你不知道吗?他可是个很厉害的侦探先生……你在发抖吗?”
  莉迪亚听皮夹克男人的话,看向那个叫盖伊的青年,他嘴唇紧抿,但手在两侧都有些抖了,不过对方并不承认。
  穿过人群,那些人看到莉迪亚还有些惊讶,不过忙空出一条路,踩的结实的没有一根草的小路,年份很小的细木桩做的栅栏,莉迪亚推开栅栏,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口抱着孩子发呆的女人。
  就坐在门口,那些人也轻易的能看到她肿胀一半的脸,眼睛附近一圈青黑色,鼻子下面带着被粗鲁擦掉的血迹。
  怀里的孩子大概四岁多一点,可一只尖锐的发出叫声,不停的喘气不停的叫,但奇怪的是,孩子脸上只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却丝毫没有眼泪。
  “傻子”
  莉迪亚还在想着,坐在门口的女人冷不丁发出声音。
  “什么?”莉迪亚下意识的问道。
  女人抱紧孩子抬头“他是傻子,被屋里的人从楼梯上扔下去,然后就成了这样。”
  莉迪亚抿着嘴看着这对母子俩。
  “您是在同情我吗?莉迪亚小姐。”女人声音很轻的又问了一句“您会同情我吗?”
  这个该怎么说呢,拥有这么一个丈夫确实值得同情,但这男人死了……
  “……我觉得……”莉迪亚本身就和这个时代的观念有一点不一样,说实在的她觉得这个男的死了的话,这个女人就不需要被同情了,完全是解放好不好。
  “或许我认为您应该庆幸他……死了”莉迪亚小声的嘟囔着。
  女人瘦小的身体藏在阴影下,没有吭声。
  莉迪亚也默默的闭上了嘴巴,抬着脚往里走,房屋是茅草顶踩的结实的泥土地,墙砖带着裂纹,进了房门才发现,结实的泥地上是一张稻草垫,枯黄的稻草上沾满了霉菌染上的颜色。
  一个和青年差不多大,二十五六的男人胡子拉碴的仰躺在地上,紧闭着眼头往靠窗户的那一侧歪着,接下来莉迪亚就没有细看。
  有点恶心。
  屋子里浓郁的酒味和臭味。
  华生和夏洛克一左一右站在两边。
  夏洛克似乎刚刚对尸体动完手脚,华生递给他一张手帕。
  “莉迪亚!”夏洛克回头喊了一声。
  华生看到门口歪出来一颗脑袋,简单的盘起的卷发下是一张非常严肃的圆脸,虽然现在这么严肃的时刻华生不应该想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莉迪亚似乎更外圆润了……
  “你去将克莱尔夫人叫进来。”
  莉迪亚点头,小跑到门口的台阶上半弯着腰“克莱尔夫人,能跟我进去一下吗?”
  “叫我艾玛,”女人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眼中带着浓郁的说不出的情绪,她抱着闹着不停的孩子,走了进去。
  莉迪亚在夏洛克开口前道“艾玛女士。”
  “那么,艾玛女士”夏洛克从善如流的换了称呼,他目光落在此刻已经喊累的孩子身上,半晌后询问“您的儿子是?”
  艾玛接受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即便戳到了她作为母亲的伤口,她也很平淡道“约翰喝醉了,将还是婴儿的爱德扔下了楼,就成了这样了。”
  “那您很幸运”夏洛克道“如果脑袋磕到了尖锐的农具爱德大概已经死了。”
  男人说话不紧不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针不停的戳着艾玛的额角,她似
  乎疼的忍不住皱起眉,深吸口气先要平缓脑子里尖锐的刺痛。
  低沉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您应该还有一个孩子吧。”夏洛克将莉迪亚递过来的一条漂亮的质地很好的缎带,但似乎放的时间太久了,明显的虫咬的痕迹,他递给艾玛“是个女孩吗?”
  “妈妈,我好疼呀妈妈”
  艾玛太阳穴的青筋忍不住蹦了起来,她似乎竭力的克制自己,双手抱着孩子,神色已经非常痛苦。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软软的很娇嫩的女孩,她刚得这个孩子,满心满眼我都是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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