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斯塔克当然是最棒的。”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托尼微扬起下巴,带着点不为人知的小骄傲,看上去像只悄悄开屏的孔雀,得瑟的样子让伊森没眼看。
  不过他看得出来,托尼是真的很高兴,因此也没想抚了他的兴致。
  “来瓶酒?”伊森把桌子下面的木箱拖出来,把箱子里的乱七八糟的布料、零件、纸张什么的都拿出来扔在一边,最后从箱底掏出一瓶品相上好的红酒偷偷摸摸对着托尼晃了晃 。
  “这可是好东西,我费了可大劲才藏起来的。”伊森伸出三根手指在托尼面前摇了摇,颇有些得意的说。
  托尼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抱着维吉尔凑近伊森。
  “85年,有些年份了。”他看上去倒是很心动,只不过看了眼维吉尔后又有些欲言又止。
  在场的要是只有两个成年人自然可以随时随地小酌一杯聊聊人生,但重点就在于他们两旁边还有个未成年小孩,要是把人家带偏了托尼可没地哭去。
  维吉尔看出他的犹豫,善解人意地从他的臂弯里跳下来,自动跑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埋起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开始自己的画画大业。
  “哦,”托尼短促地笑了一下,坐到伊森对面,“看来我们的小天使对于成功前的庆祝没什么意见——有开瓶器吗?”
  看着他那副品尝珍馐的架势,伊森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摆架子。
  “这种破地方有个屁的开瓶器,别想了,也没高脚杯。”
  他说着把桌上的螺丝钉取了一颗钉进木塞里,拿起手边的钳子连塞带钉一起拔了起来扔在一边,把酒直接倒进两人平常喝水用的杯子里。
  托尼注视着还泛着涟漪的酒液,他看见自己破碎的倒影,最后举起杯向伊森示意。
  “cheers.”
  伊森举起杯,和托尼对碰了一下。
  “为我能和大名鼎鼎的斯塔克在这个狭小逼仄的山洞里喝酒而干杯。”
  说了两句废话,伊森忍不住笑了一下。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和你在除了宴会之外的场所见面。”
  托尼把杯里的酒一口闷干净,动作豪迈的不像是在品红酒,倒像是在喝白开水。
  “得了吧伊森,我这辈子都再也不想去山洞探险了。”
  他苦笑了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昏暗的山洞里分不清白天黑夜,翻腾的炉火隐约映照出他们脸上相似的神色,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天南海北地胡扯,也不在意对方到底能不能跟上他们都有些跳跃的思维。
  维吉尔坐在不远处的小凳子上,他把左手搭在右手上,感受着自己异常的脉搏,片刻后收回手,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们。
  他曾经借着和托尼亲密接触的机会测了测托尼的脉搏,有力而急促的、成年人的脉搏,和他如今缓慢无力的脉搏全然不同。
  即使他的时间能够一直这样迟滞下去,他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在血管中游走的弹片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无望希冀的明天,似乎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与阳光下一戳即破的彩色泡沫,虚妄而美丽。
  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把画纸摊开,维吉尔看着初有雏形的线稿抿着唇笑了一下。
  没有关系的,维吉尔安慰自己,即使你不能和他们一起离开,你也可以趁现在为他们做些什么,比如奥巴代·斯坦——这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想明白了自己多少还有些用处,维吉尔的心情又有些雀跃起来,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维吉尔按了按手指准备松口气,就听到托尼喊他的声音。
  “维吉尔?小天使?甜心?”托尼似乎是喝醉了,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到我这里来。”
  他冲维吉尔招手,手里的杯子“哐”的一声砸在桌上,杯中瞬间激起一道道波纹,色泽透亮的酒液撒在桌上。
  维吉尔从凳子上跳下来,小步跑到托尼跟前,半蹲着仰起头看托尼。
  “哦……维吉尔,我的甜心。”托尼眼神似乎还有些没法聚焦,迷迷糊糊地捏了捏维吉尔的脸,然后将他抱起来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维吉尔感觉他喝糊涂了,却又觉得有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他知道托尼偶尔会试探自己,不排除现在是他在装醉。
  即使没有接触过外界,维吉尔也知道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不会这样随便两瓶酒就被灌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呼之欲出。
  惊觉到不对劲的点,维吉尔突然抬起头看了托尼一眼,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清明之色,把头低下埋在托尼衣领处。
  原来是这样啊,斯塔克先生。
  借着这次醉酒的机会,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呢?
  不管是怎样的问题,他的身世也好,过往也好,只要斯塔克先生问了,他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的——尽管那些让他深埋心底不愿提起的过往黑暗无光而让人恐惧。
  但他永远不会欺骗托尼·斯塔克,这个为他暗淡的人生带来光亮的长者。
  “维吉尔……”托尼轻柔地拍了拍维吉尔的后背,声音低沉,“你会怪我吗?”
  维吉尔抓紧了托尼的衣服,埋着头默不作声,错过了托尼悲伤的眼神。
  伊森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他知道托尼一直对牵连维吉尔到如此地步心怀愧疚,即使维吉尔并不在意并且多次用自己的方式隐晦地宽慰他,他也没办法释怀。
  但这是托尼第一次问维吉尔这样的问题,或许是酒精作祟,也或许是托尼想要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不算宽恕的宽恕。
  一片静默之中,维吉尔眼前闪过在基地里的种种情形,最终定格在他和托尼第一次相见时这个陌生男人温柔却耀眼的微笑。
  如果他生来将是利刃,那么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持刃人。
  “我永远不会怪你,托尼,”他郑重其事地抬头,让目光撞进那片蔚蓝的海,“我永远爱你。”
  ——他永远敬他爱他,如同生父。
  在心里许下自己稚嫩而坚定的誓言,如今的维吉尔怎么也想不到,命运为自己准备了那样一份巨大的惊喜。
  他的誓言终有一日成为现实,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正如他想不到,在不久后的离别,他将亲耳得知——他曾与他的父亲,一同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
  第25章 interlude of desert ……
  托尼听到这个答案后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反应过来维吉尔说了什么的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就往嘴里倒,一瓶喝完了都还是一副被天降馅饼砸中了的样子。
  困扰着他的问题最终得到了自己渴望但又不肯确认的答案,分明不是容易感情用事的人,托尼却感觉眼眶有点湿润。
  托尼……是要哭了吗?
  维吉尔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搂着他的脖子和托尼亲昵地脸蹭脸贴贴。
  “不要难过,能和你们在一起就很开心了,斯塔克先生。”
  孩童的声音像维吉尔本人一样软软的,又充满了温柔与朝气,却只让托尼更加狼狈。
  他瞪了一眼明显是在喝酒看戏的伊森,欲盖弥彰的反驳说沙漠里风沙太大迷了眼睛,伊森无辜地耸了耸肩,低下头抿了一口酒。
  天可怜见,他可什么都没干,只不过是想隔空吸吸他们善解人意又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朋友。
  至于嘴硬自恋还老是口是心非的托尼·斯塔克,谁会信他的鬼话。
  胡扯什么山洞里风沙太大,估计是被外人看见自己丢脸的场景恼羞成怒了随便找的借口。
  伊森接收到托尼威胁的目光,识时务的把手放在嘴前比了个缝上拉链的动作。
  “维吉尔……”托尼用一种惊喜但细听又有些哽咽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我出去以后就领养你好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纽约有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赛车、游乐园,然后送你去上学……我们一起在纽约好好地生活,好吗?”
  或许是高兴过头加上酒也喝了不少导致酒精开始上头的缘故,托尼抱着维吉尔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废话,但只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他想把维吉尔带去纽约,接受最好的治疗、最先进的教育。
  托尼不觉得自己是个会伤春悲秋的人,可这个残酷而冷漠的世界总是用最残忍的方式教导他什么叫做“珍惜眼前人”。
  在十几年前的圣诞夜一去不返的霍华德夫妇是,而今面前生命垂危却强作微笑的维吉尔也是。
  他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了。
  这样想着,托尼紧了紧自己抱着维吉尔的手臂。
  维吉尔愣了愣,被他口中亲昵而紧密的“一家人”攥住心神。
  一家人——多么陌生的一个概念,这本该是想他那样的实验体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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