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不……别对我说抱歉……该抱歉的是无能的我……”
  也许他预想过这样最坏的情况,可他偏偏做出了这个选择。
  疲惫,内疚,绝望,无能为力。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得不到时之政府的补给,越来越多的付丧神失去战斗力,白栖川只要醒着就会为他们进行手入。
  这也导致低电量的他不可避免的频繁休眠。
  昏睡的他自然无法感受到,鹤丸国永与他已经几乎只有一墙之隔!
  “你来干什么?”压切长谷部语气不善地说。
  “哎呀呀,我的原计划是低调潜入来着,果然人生就是要充满意外才是惊喜啊!”
  鹤丸国永被发现时正蹲在废弃的钢架上,雪白狩衣下摆垂落在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
  这里是仓促收拾出来的地方,为了供给本丸大量没有身份信息的刀剑居住,牺牲了居住条件,只有审神者所在的屋子被布置舒适,除此之外的地方还保留了废弃与凌乱。
  既然被发现,他就大大方方从暗处现身,出现压切长谷部面前。
  夜色像被墨浸透的纸,金色却在夜色中点缀。
  他起身时金属饰品碰撞,短暂敲击出细碎的声音。
  “既然已经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压切长谷部的手扶在了本体上,“我不会让你见主公。”
  既然当初已经那么决绝地离开,给主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伤害,为什么还要若无其事地出现?
  主公舍不下旧情,原谅了鹤丸国永的无情离去,一直心心念念派人四处遍寻,长谷部无法阻止。
  但压切长谷部无法原谅!
  这个罪臣,怎么有胆量出现在审神者面前!
  “如果你执意再来伤害他,无论你有什么苦衷,为了主公,我会将你压切!”
  雪白的刀光在夜色亮出,压切长谷部拔刀面向曾经的同僚。
  “哈哈哈哈,”鹤丸的轻笑惊碎了凝滞的空气,“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鹤丸国永从高处一跃而下,绣着鹤纹的外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拥有灵性和神性的古刀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混杂着血腥味乘风而来,压切长谷部能够借着月色看到他衣裳下摆大片的人类血迹。
  “好无情啊长谷部,好歹同僚一场,”一身白色的太刀笑着,金瞳在头发的阴影中流转着无机质的光泽,“不应该先叙叙旧吗?”
  “好啊,许久没有与鹤丸殿手合了,不如找个地方叙旧切磋一番,也好让我看看鹤丸殿叛离审神者后有没有长进!”
  压切长谷部气势一沉,驳杂的灵力在周身环绕,与如今的鹤丸国永说不上谁的气息更加不详。
  “唉……”鹤丸国永长叹一声,“真不愧是好战的'压切'啊!”
  话音未落,太刀与打刀已经碰撞在一起!
  金属的击打声噼啪作响,他们就在沉睡着审神者的屋子外面激烈战斗!
  他们都没有挑明自己战斗的目的。
  为了什么而战呢?
  也许这个原因自己还糊涂,但对方却心知肚明。
  彼此的一招一式还是那么熟悉,曾经在本丸里,鹤丸没少因为恶作剧而被严肃的压切长谷部拽去手合。
  当时的对练虽然算不上玩闹,却也都没动真格,点到即止切磋学习为上。当然,某种意义 上也是鹤丸给长谷部宣泄怒火的一种方式——刀剑的发泄总不会那么“和平”。
  但那时打打闹闹鸡飞狗跳的日子已经如同被搅动的历史。
  如今,真刀的对战要远比本丸里用木刀手合时惊险。
  不再是演练,夹杂着情绪的对战,没有哪一方手下留情。
  压切长谷部身为打刀,在黑暗的环境下天然比鹤丸国永这振太刀视力更优秀,而且似乎在这场战斗中,他的体力还要更占上风。而鹤丸国永在现世对战过许许多多的敌人,有溯行军、有咒灵、还有咒术师——很多很多,无法计数的敌人。
  太多了,他的战斗经验几乎已经磨练到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而压切长谷部由于管理能力过强,一直是白栖川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处理本丸的大小事务。他出阵对战溯行军的次数并不多,即使有意识地出阵或者演练或者与同僚手合增强实力,也难免在战斗经验上落于下风。
  只是压切长谷部越战越勇,甚至到了要以伤换伤的程度!可能因为他的悍不畏死,压切长谷部甚至觉得鹤丸国永体力不支,似乎非常想快速结束这场战斗!他当然不能让对手如意!
  鹤丸国永确实很想结束。
  他们俩一直在默契地用刀剑付丧神的方式对战。一刀一刀,劈、砍、撩、刺……比拼身法和战斗智慧。
  但是他不能再拖了!
  “对不住了啊长谷部,”鹤丸国永闪避开压切长谷部的一刀,嬉笑道:“我要打断你的叙旧了。”
  【领域展开——天上有天】
  “哈!太小看我压切长谷部了!你以为同样的招数我还会中第二次吗?”
  压切长谷部曾经进入过鹤丸国永的领域,虽然好似默契地用刀剑付丧神的力量战斗,实际上他早有防备。
  然而他还是被放倒了。
  “我可不敢小看你啊。”鹤丸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压切长谷部。
  “但鹤丸也不是曾经的鹤丸了……”
  白色染血的付丧神收刀入鞘,长出一口气,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身子。
  他看向一旁墙角不知何时站立的几振刀,苦笑一声。
  “不是吧,还来……”
  他今天真的有点战不动了。
  烛台切光忠神色复杂的唤了一声“鹤先生……”
  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鹤丸国永和审神者之间一定有一段铭心刻骨的故事,他们这些局外付丧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相聚相散,却无处帮忙。
  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也在,他们同样叫了一声“鹤丸殿……”
  爱染国俊没有想那么复杂,他直接大声问:“鹤丸殿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和主公在处对象吗?分手也可以做朋友啊,朋友做不了也不能随便跳槽单干啊!你是来求复合的吗?”也不知道他才来现世没多久,从哪学来的这些说法。
  鹤丸国永一怔,“他没与你们说吗?”
  他曾陷入无尽的迷茫与空虚,在领域中向压切长谷部坦白,他无法分辨他对白栖川的爱,究竟是出自鹤丸国永这个人,还是出自付丧神与审神者之间的契约……
  他没想到压切长谷部为他保密了这段对话。
  那一次在领域里,他还见到了几乎以假乱真的白栖川。
  随之而来汹涌的悲伤,令从平安时代诞生至今的他也无法抵抗!
  幻像中,白栖川垂泪的双眼、破碎的神情,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无比强大的付丧神,化作鹤丸国永长期的梦魇。
  鹤丸国永不得不揪住自己的心脏,感受着从他人那里传来的情感,一遍遍询问自己。
  这就是爱吗?
  爱就是痛吗?
  然后惯用嬉笑表情的太刀在某一天突然在疼痛中哈哈哈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
  他懂了,懂啦!
  ……
  鹤丸国永回答爱染国俊:“你猜。”
  他没理会炸毛的爱染国俊,扫视了一遍前方的“老弱病残”。这里面受伤最轻的可能是中伤的前田藤四郎,其余大多重伤,甚至闹腾最欢的爱染国俊已经濒临碎刀。
  “只凭你们是无法阻拦我的。”鹤丸国永中肯地说。
  烛台切光忠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压切长谷部,摇摇头说:“我们不是来阻拦你的。”
  他侧过身让出房门。
  鹤丸国永沉着头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再看这位交往甚深的朋友。
  擦肩时他听到烛台切光忠轻声叹的一句:“审神者找了你很久……”
  人类与付丧神,哪听说过什么好下场的?
  偏偏感情哪有那么好控制?
  孽缘。
  ……
  鹤丸国永走进来,目光被昏睡在床上的白栖川摄住。
  他忽视一直藏在房间中默不作声暗暗警惕的乱藤四郎,只盯着白栖川唯一露在被子外面的面容。
  他感受着胸中的心绪,想象白栖川正在做什么梦呢?
  罢了罢了不想了。
  他忙碌了一天一夜,带着满身伤,还辛辛苦苦打败了关底boss压切长谷部,就是为了见到白栖川。
  太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可终于得以相见的时候,他甚至不愿叫醒白栖川。
  鹤丸国永的金眸凝视着他曾经的审神者,这一刻他没有身为冷兵器的冷漠,也不是往常那般嬉笑。
  他是面无表情的。
  但乱藤四郎警惕着面无表情的鹤丸国永,细腻的心却莫名觉得,危险的太刀此时此刻甚至可以用柔和来形容!
  鹤丸国永站了一会,突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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