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会是五条老师宣布他被处以死刑——愤怒与不解,被人为扭曲成释怀与冷漠;
然后是伏黑、钉崎在少年院面临巨大威胁——明明是担忧与祝福,脑子一转却变成幸灾乐祸与诅咒。
还有天生缺憾的九方——他一直很心疼又敬佩,此时却只剩下嫉妒与厌恶……
这样凝滞的黑暗中,他像是被操控了一样,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大脑中管控情绪的部分仿佛被随意碾压,被无形的手塑形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完全无法用理智判断啊……自己还活着吗?
即使处于混乱疯狂状态下的虎杖悠仁,仍然凭借野兽一样的直觉躲开所有暗箭,逃到离危险源远远的地方。
啊,看不到了……九方阵被狂乱占据的思维一角,悲伤地哀叹。
咒灵逃走了,他这双玻璃一样浑浊的眼睛找不到那只敌人了……
九方阵的大脑告诉他:我很生气!
他的身体告诉他:这算什么,你不是早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已经有应对措施了吗?
大脑: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算了算了交给你了。
#####
于是这次,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大脑行动了。
*
领域中的咒力突然变得凝滞又黏腻,裹挟住里面的三个人,让他们的行动速度一降再降。
九方阵双手各擎起一个浑圆的咒力球,选一个他认定咒灵所在的方向砸去。丢出去后的瞬间,又觉得咒灵不一定在那个方向,手中再次聚起新的黑色球体,遥遥地朝另一边扔出去。
“轰——轰——”
扔出的咒力球混杂着乱矢,在偌大的领域中肆意破坏。领域囊括的建筑物早就破烂倒塌,被咒力球砸中,还会击飞许多碎砖瓦块,造成二次攻击。
被锁定的虎杖悠仁行动迟缓,理智本就在悬崖边缘,对战局的判断能力大幅度下降。面对黑暗中四处飞散的咒力球,也难以用耳朵判断什么时候应该躲开,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一下。恢复完整的身体此时又被箭矢和碎石块命中,擦出一条条血痕。
东躲西藏之间,一旦触碰到领域边缘,就会立刻被不明的咒力弹回领域中心,迎来咒力弹最猛烈的痛击。
本就头痛欲裂的虎杖悠仁更加难以思考,只能狼狈地移动和逃窜。
而且,他有非常非常强烈的冲动!躁动的情绪驱使他做些无法理解、没有理由的荒唐事。
“啪——”
他毫无缘由地掰断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那一瞬间,他突然对自己的手指很不满,连“思考”这一过程都没有出现在大脑里,他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没被恶意锁定的伏黑惠虽然理智尚存,但重伤的身体无法支撑他灵活躲开流矢的攻击,现在也被折腾得十分狼狈。
不过,他依靠被真希前辈训练出的强大听力,敏锐察觉,九方阵的咒力球只会朝着远处投掷,大概是因为他下意识认为敌人会向远处逃跑。
他的攻击模式非常单一!如果是体积庞大行动迟缓的咒灵,这种无差别攻击的确很有效果。但要是身手矫健的人类,在正常状态下还是很容易逃跑和闪躲的。
——怪不得硝子老师回忆时说,被误伤的那些人是逃脱不及时,被“疯子”用咒力单纯轰击,没有留下术式痕迹。
因为九方阵根本没有攻击型术式!无法锁定目标时,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投掷石头”来大范围远程攻击!
若是虎杖和自己都处于全盛状态下……可恶!不要再假设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办法!
虽然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情绪,但九方阵明显陷入狂乱中!
误伤别人也无所谓。失手杀人也没关系。
杀人,杀咒灵,只要是妨碍他的,对他来说都一样。都要被他杀死!
伏黑惠心神剧震。
这是货真价实的“小疯子”!
他疯了!
……
他,该如何阻止他……?
第22章
仿佛意志和肉.体分离, 脑海中狂暴的精神力让九方阵疲惫不堪,身体就像本能一样机械重复相同的动作,好似能永不停歇地直到生命结束。
此时, 他已放弃用理智思考,不去想这样持续下去是否能祓除咒灵,不去想现在有没有人会暗中偷袭,不去想现在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不听,不看,不想。
他什么也不理会。
只要做下去就好了。
在做什么?啊,不知道。
算了,继续做。
如果领域中能透过一丝光亮,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就会看到:九方阵往日阴沉又略带婴儿肥的脸上, 面部肌肉不受意志控制地扭曲飞舞, 就像恐怖电影中的夸张颜艺, 十分诡异疯狂。
九方阵胳膊上的肌肉在频繁的挥舞中,早就发出控诉。换做平常,九方阵绝对早已抬不起酸痛的双臂,可是现在他就像智商归零的白痴一样,拼命挥霍着生命力。
他的双腿也不听使唤,没有规律地摆动行走。向左?向右?仿佛喝晕头的醉汉, 被绊倒也无动于衷。
幸好江玖现在没在白栖川那里用第三视角看这种掉san场面,否则不敢看恐怖片的他以后估计要对九方阵这个角色产生心理阴影。
他处在九方阵立场上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有点不符合他对【疯狂】就是大吼大叫、乱砍乱杀的幻想,但是也挺新奇的。是种很虚幻飘然、很放纵醉狂的感觉。
伏黑惠咬着牙靠近九方阵——在没有式神帮助的情况下,他打算用自己吸引九方阵的注意力,唤回他的神志。
因为不清楚九方阵在自己的领域里能不能拥有视力,伏黑惠停在距离九方阵五米左右的地方,这是他依靠往日相处估算出的, 九方阵能模糊看到光影的范围。
“九方?”他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特别的反应,没有看向他。果然,九方阵现在这种状态连声音都听不进去。
伏黑惠用咒力包裹住一块小石子,从斜后方砸到九方阵的膝窝。九方阵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刚刚自己就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了好几次,膝盖已经血肉模糊,不过他像没有痛觉一样撑着地就要爬起来。
伏黑惠趁着他的咒力球还没凝聚,躲过飞来飞去的流矢,飞快跑过去,压住九方阵的脖子和后背不让他起身。
必须先将威力巨大的咒力弹停下!虎杖悠仁要撑不住了!
这个做法的效果很好。被伏黑惠的手肘按住后颈,九方阵下意识抬起胳膊向后反击,两只手又被对方一手握住,按在地上。
双腿不听使唤,又被封锁住双手无法借力,他被迫跪趴在废墟上,头高高仰起,用力撞击同样单膝跪地的,伏黑惠的胸膛。
“咳……嗯……”伏黑惠闷哼。他本受了不轻的伤,甚至比九方阵还严重。若非他身体结实,早就挺不到现在。九方阵毫不留情的头槌,让他死死咬牙,才没有松开控制。
这样不成章法的反抗也多亏与九方阵没有学过:在近身战斗时如何掀翻压在背后的敌人。或者说,伏黑惠猜测:难道那些利用他的高层就是想到了会有这样特殊的情况,才一直不肯教导他体术?
幸好领域里密密麻麻的飞刀乱箭,一开始还能遵照九方阵的意志往特定方向攻击,现在早就混乱失控,没有齐齐转头飞向他们,否则伏黑惠真的没法在压制九方阵的前提下,躲开这些锋利得能够穿透咒力防御的利器了。
即使离得如此之近,伏黑惠仍旧看不到九方阵的伤口。他只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他自己身上也有。伏黑惠不知道九方阵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是哪里,但他胸前的校服衣襟已经快被九方阵额头上的血浸透!
是了,两面宿傩曾把他的头踩下地面。原来他又没来得及用咒力防御啊,怪不得流了这么多血……
在兵荒马乱看不到前路的混乱里,在九方阵喉咙发出惊怒的嘶哑声中,伏黑惠突然天马行空,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地回想。
现在仅仅是被控制住行动,他也会像被踩住威胁生命时那样拼命挣扎呢……
九方阵挣扎的幅度很剧烈,好像不顾一切似的,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体,想要摆脱控制。
没有料到他突然间的破釜沉舟,伏黑惠无法控制住力道,错手将他的手腕拧断!
就算这样,被禁锢的人也没有停下。他不在乎身体受多重的伤,只想逃离,摧毁!
一直呜呜咽咽的嘴里也终于发出精神不正常的叫喊声。
“呃呃啊啊——!!”
“啊呃啊——!!”
“放开——放开我——!!!”
这是他自【疯狂】以来,说出口的唯一一句,有明确意义的话。
#他讨厌被控制,可惜,无论是身体上的锁链,还是精神上的枷锁,他一个也挣不脱…… #
江玖被迫随着九方阵回忆的江河漂流着,与身体自带的一片片破碎的记忆片段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