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宰忽然握住了黎的手腕。
  黎茫然回头:“太宰?”
  “要一起睡吗?”
  此时的太宰并没有穿上睡衣,腰间围着的浴巾也松垮到一碰就能掉,太宰声音低哑,眼睫微垂,又刻意用这样暧昧的语气。
  “呃……”往常无论他什么要求都会遵照执行的黎,罕见地犹豫了。
  “不行吗?”
  太宰抬眼看他,语调轻柔,像示弱;但他的手紧紧捏着黎的手腕,修剪整齐的指甲都深陷进去,那处皮肉因缺血一片惨白——这不是商量,这是一个命令,黎意识到了这一点。
  “好。”最终,黎这么说,顺从太宰的力道转过身,额头相抵,直视着那双充满了黑色漩涡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听你的。”
  于是太宰治不再说话,顺着黎按着他肩膀的力道躺下去,眼珠微动,余光瞥见黎皓白手腕上刚被他掐出来的青痕。
  一种无名的欲望从心底破土而出,在短时间内山洪爆发一样让心脏都开始产生痛觉,但太宰暂时不打算听从这个声音。
  “睡衣呢?”
  “麻烦。”
  黎无语片刻,冷静地把新拆的内裤塞进他手中:“至少穿上这个。”
  太宰相当磨蹭,但黎背对着他,显然不打算妥协,更不打算帮忙。
  “你不是有很多种异能力吗?”
  “异能力不是用来帮你穿这个的!”
  黎君炸了,太宰突然心情好了一点,决定偶尔也退让一次。
  “好了。”
  黎这才转过身,将浴巾和多余的衣服收拾好,放在一旁,自己也躺在太宰身侧。
  “晚安,太宰。”
  “晚安。”
  他们都对太宰寻死的事情只字未提。于是和平的景象短暂地持续了下去。
  和平到太宰治十分自然地将手臂揽在黎的腰上。
  黎:“……”
  太宰:“黎君转过去好不好?这样抱起来不太舒服。”
  黎:“……”
  黎侧身面对他,一只手臂从他颈下穿过,一条腿卡进他双腿中间,将太宰治禁锢在怀抱中,头靠近,给了他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想了想,黎补上了一句威胁:“再不睡觉我就把我的睡衣也脱了。”
  他就不信太宰治这个生人勿近的性格能忍受跟他肌肤相亲。
  来啊,比谁更流氓。
  太宰笑了一声:“真的?那我不睡了。”
  黎:“……”
  黎:“我错了,求您睡吧。”
  黎抱着他的躯壳,自己没忍住跑了个题:“你……太瘦了。”
  黎抱得更紧了一点,把他往自己怀里按,重复着同样的话,声音轻得像一个梦:“实在是太瘦了。”
  于是太宰治立刻闭眼装睡。
  黎无声地微笑了一下,开始耐心地等待。
  大约凌晨三点,太宰终于入睡。
  黎轻手轻脚地起身,深深看了太宰一眼,青芒划过,身影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第19章
  费奥多尔做了一个梦。
  做梦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并不稀奇,多思多虑的人几乎都多梦,但这次的梦有些非同寻常。
  他梦到了白天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黎君」,明明是梦中,面貌却清晰如镜。
  “费奥多尔,”那位黎君开门见山,“你想做什么我不会管,只是,别牵连太宰治。”
  梦中的自己与平时的逻辑思维并无两样,费奥多尔看到自己在笑。
  “哦?我为什么要听从你呢?”
  问得非常温柔。
  “费奥多尔,”黎几乎是叹息着念出他的名字,“你不是说过吗,能杀掉你的话可以随意尝试,我现在得告诉你——我随时能杀掉你。”
  “在这个梦里?”
  “在现实里。”
  黎的声音半是悲伤半是冷漠:“我不想杀人,请不要逼我走到那一步……做个好梦。”
  黎的指尖平平地隔空划过费奥多尔的脖颈,好似下一秒就要杀掉他。
  口中却唤着他的昵称:“送你一件礼物,费佳。”
  黎露出一个浅笑,身形消散。
  费奥多尔打了个冷颤,从梦中醒来。
  意识回笼,手指下意识摸上脖子,触到了柔韧的皮革感。
  这是?
  费奥多尔起身后去照镜子,看到了一个纯黑色的项圈。
  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铁扣,严丝合缝,像一道索命符,更充满了侮辱感。
  费奥多尔垂眼,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项圈,沉吟片刻,神情隐于暗处,勾起了唇角。
  黎掐着时间,在十分钟之内赶回,使用了异能力保证绝对的寂静,瞬移出现在床前。
  抬头,太宰治半靠在床头,光裸的上半身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首领静静地,用无悲无喜的眼睛看着他。
  黎:“……”
  黎觉得自己可能活不太长了。
  黎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去上了个厕所。”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微笑:“那黎君得多吃水果才行。”
  没便秘,谢谢您。
  黎跟太宰对视数秒,缴械投降:“我就是……我没杀人,只是威胁了一下那个……”
  吞吞吐吐,试图蒙混过关。
  “黎君不需要事事向我汇报,这是黎君的自由。”
  黑夜里,太宰治声音平和,好似不如何在意。
  “但是,”太宰又用那种温柔的腔调说,“一个随时会脱离我视线的人,实在是有点难以信任,黎君觉得呢?”
  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一阵痛苦的窒息感淹没了他。
  太宰多疑,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但黎自作多情,居然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信任。
  那么,对太宰来说,之前的那些温情,都是假的,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黎的大脑剧痛,眼前闪现过洁白的墙壁,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仪器红光闪烁,滴答作响。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嗯……”黎听见自己这么说,“说得也是呢。那……”
  要我离开吗?
  “不,”太宰说,“我需要一个权限,能让我相信,黎君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权限。”
  眼前的恶魔态度良好,语气柔和,循循善诱道:“黎君这么多种类的异能力,要做到这个应该也不难?”
  黎几乎是潜意识里松了一口气。
  是吗,只是这样啊。
  心脏依然在剧烈地收缩,简直要绞出血来,但黎笑了笑,向他的老板走近。
  “太宰,”黎在床旁牵起他一只手,像初见的那个夜晚一样教他,“跟着我的轨迹走哦。”
  青色的灵力线在前,蓝色的紧随其后。因为人间失格的异能特性,蓝色不断地将青芒吞噬,渐渐结成一个复杂的阵。
  “太宰,”黎轻声叫他,“看我。”
  被这声音里的压抑一惊,太宰治猝然抬头。
  黎垂眸,很浅很浅地在他眼尾落下一个吻。
  与此同时,黎握着他手向前送,太宰的指尖穿透了他的心脏。
  琥珀色的眼睛瞳孔骤缩。
  扑通、扑通。
  温热的心脏毫无保留地为他敞开,只要太宰愿意,指尖的方向稍微一转,就能让黎君痛苦万分。
  后悔,愧疚,心疼?
  不,比起这些,太宰心中扭曲的控制欲万年难得地饱餐了一顿,心中全是快意,全是恶劣的满足感。
  只是……那个吻。
  它让太宰治无比鲜明地意识到,黎君这样做不是输给了他的阴谋,只是因为黎君在意他。
  在意到为了他伤害自己,在意到怕他刺进心脏时感到不适而特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为他感到担心。
  就好像,太宰治不是手中沾满罪孽的港黑首领,太宰治只是太宰治。
  太乖了。
  柔弱的兔子将自己最嫩的肉放在野兽嘴边,还要贴心地提醒它慢点吃小心硌牙。
  这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好了。”黎直起身,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刻下了一个异能回路,太宰能随时知道我在哪里。”
  “然后,”黎顿了一下,“如果太宰触发这个回路的话,人间失格将无视距离对我生效。”
  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平静无波,也没有看他。
  太宰治知道自己伤了他的心,更知道,黎君打算就此揭过不提。
  不询问,不责怪,不索取。
  就好像他认定了自己对太宰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简直笨得要命。
  太宰治握了握手,竖起指尖一勾,激活了那个回路。
  “唔!”
  黎没想到太宰现在就要验证,平地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能站稳,太宰伸手接住了他。
  “会疼吗?”
  “不会……是一种失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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