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在闹别扭。
  自从柳姑娘留下后,红绫对他的束缚愈发严重,不知何时就要发作一次。
  他知道哪吒不喜欢她,可殷十娘对这姑娘颇为疼爱,执意要她进殿帮忙。
  哪吒是个孝顺的,没违背母亲的意思,只常常躁动不安。
  敖丙叹气,歉疚地对柳琵琶下逐客令:“夜深露重,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哭坏身子。”
  柳琵琶:“呜呜呜……啊?”
  敖丙:“时辰不早,在下该歇息了。”
  柳琵琶:“可……奴家……”
  敖丙:“还请您多保重。”
  柳琵琶被敖丙举臂相拦,客气地“请”出殿门。
  酝酿好的一肚子话刚开个头就被截住,柳琵琶由悲转怒,有种心血被糟蹋的感觉。
  这故事她编了整天,有头有尾,连那吴郎如何偷腥,她是如何撞破的细节都有。
  结果呢?就这?
  敖丙居然连听都不肯听!
  还有刚才那个后撤步是什么意思!哪吒又拉他了是吧!
  这对狗男男真是油盐不进!她都演到这份儿上了,怎么还能吃飞醋!
  柳琵琶上半身维持端庄,下半身把脚跺得山响。
  忍不了了!反正殷十娘和其他小厮她已拿下,不必再拖,明天她就要动手!
  * * *
  吹灭灯烛,敖丙站在黑暗里发呆,过了会儿才化为龙形,盘缠到神像身上。
  不知为何,他总忍不住琢磨柳琵琶的话。
  遇到负心人还不相离,究竟是对还是错?
  负心负心,辜负真心。
  敖丙望着神像的侧脸,忍不住瞎想,哪吒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
  不再喜欢他,不和他天下第一好,也不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若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离开哪吒,独自回东海?
  敖丙怔怔想着那种可能,忽然心里一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
  他调整呼吸,想要缓解那种没着没落的滋味,却怎么都好不了。
  龙爪不自觉用力,抓得神像“咯咯”直响。
  敖丙牙尖发痒,莫名哼出一声,张口咬在了神像的肩膀上!
  满殿红绫瞬间僵住,如同被谁施了定法,一动不敢动。
  这一口咬得不重,连牙印都没留下,牙齿刚磕上像身,敖丙就后悔了。
  唉,他不该把莫名其妙的想象安给哪吒。
  哪吒待他这么好,绝不会惹他伤心。
  若真有奇怪举动,肯定也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心神,到时他用海水狠冲,把哪吒唤醒就好。
  刚才咬的那下,疼不疼啊?
  敖丙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舐咬过的部位。
  龙族的唾液有疗伤之效,舔伤口也是他自幼的习惯。
  僵住的红绫再度动起来,满殿飘扬,混乱不堪,有些互相打结,就那么傻呆呆地缠在一起。
  就那样乱飘一气后,红绫们终于找到归宿,层层叠叠,全部搭上了那条龙。
  比以往还要过分,将曼妙的龙身直接裹成厚粽子。
  敖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意翻涌。
  临睡前,他又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有一天性情大变,不再喜欢哪吒了怎么办?
  哈哈,那肯定也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依哪吒的火爆脾气,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然会更快将他唤醒。
  柳姑娘的烦恼,应该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敖丙枕着神像的肩,在温暖的红绫堆中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
  * * *
  次日,柳琵琶说自己脚伤已好,主动向殷夫人辞行,答应回村看过父母后,再来行宫帮忙。
  殷夫人不舍,特送了些盘缠给她,叮嘱路上千万小心。
  敖丙未出正殿,只站在门口为她送行。
  柳琵琶紧咬牙根,勉强扯出笑意,等远离翠屏山才面露狰狞。
  行宫内部情况她已知悉,还问出几条隐秘的上山路,连李靖和哪吒的隐秘过往,也从殷十娘那里探了出来。
  想要打破行宫的铁壁防守,必得借势李靖。
  柳琵琶四处问询李靖练兵的踪迹,又随便抓两个路人啖其血肉。
  行宫里的饭食寡淡,荤腥甚少,吃多少都嫌不饱,直到这会儿她才满足。
  算准李靖的行进路线,柳琵琶在其必经之路上寻到家茶摊,觉得此处甚好。
  她杀掉店家,扮做茶摊的老板娘,又用清茶漱口,消去嘴里的腥味儿。
  约莫着李靖快要率军路过,她便扯开嗓子吆喝,声音又甜又勾人,成功引起探路斥候的注意。
  半炷香过后,三千守关军停在附近,李靖在副官的陪同下进入茶摊歇息。
  柳琵琶佯装不知李靖身份,按吩咐上茶,状若无意道:“瞧客官们面生,难道也是外地的,专为去翠屏山而来?”
  副官脸色一变,瞄了眼李靖,试图岔话:“不是不是!哎呦,你这茶不错,是今年的新茶叶?”
  “那是自然,我这茶喝过的多说好,连殷夫人都夸过呢!”柳琵琶斜倚着撑棚杆,朝副官盈盈一笑。
  “殷夫人?”李靖抬头,打量柳琵琶。
  自哪吒死后,殷十娘就再没回过李府,两人虽未合离,却也早已分心。
  李靖赌气,从未派人寻过她,每日在空荡荡的府邸里闷坐自斟,还不如外出练兵来得痛快。
  如今冷不丁听到个“殷”字,难免在意。
  “就是那位修建哪吒行宫的殷十娘殷夫人啊!怎么,您二位不是去翠屏山给三太子进香的?”
  第32章 毒计
  副官一口茶呛在喉间, 咳嗽连连。
  要了命了。
  自从得知哪吒行宫的消息,副官一直严令属下在李靖面前提及此事,没想到日防夜防, 居然会被这老板娘突然揭出!
  “你、你说什么?!”李靖慢慢抬眉, 惊讶于听到的内容。
  “怎么,您不知道?”柳琵琶无视副官递来的眼色,顺势坐到李靖身边,“哪吒三太子啊, 陈塘关李总兵家的儿子!听说前不久因除魔身故,死后成为善神,守护翠屏山附近的百姓,可灵验了!”
  李靖越听越觉得不像话, 脸色阴沉,忍不住将茶碗狠狠一撂:“善神?就那孽障?哼, 他也配!”
  “诶呦喂,可不敢乱说,三太子殿下听到该发怒了!”柳琵琶双手合十, 朝四周慌张地拜了拜,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惹得李靖怒火更盛。
  “他死后也是孤魂野鬼, 哪里来的神通能辖制你们?”李靖瞪视柳琵琶。
  “这位爷,您有所不知……”柳琵琶故意凑近李靖, 压低声音,“前阵子也有那不信邪的, 悄悄说过三太子的坏话,结果不是摔断腿就是意外丧命,都遭了报应……您可得慎言, 莫要引祸上身!”
  “荒唐!那孽障生前就嚣张跋扈,专爱惹是生非,死后不知收敛还敢变本加厉,残害百姓!”李靖拍桌而起,吓得副官在旁不停的劝,生怕将军要去翠屏山找麻烦。
  “你这娘子,话也忒多!去去去,别在这里胡言!”副官拉住李靖,对柳琵琶急声呵斥。
  “您瞧瞧,这不是话赶话聊到这儿了嘛!最近生意清淡,奴家好不容易见着人,想热闹热闹嘛。”
  柳琵琶显出媚态,对副官暗送秋波。
  副官是个单身汉,还未娶亲,哪里顶得住这招,登时酥了骨头,不再驱赶。
  李靖运半天气才坐下,一口气喝光三碗茶,恨不得叫老板娘找酒来。
  “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李靖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同时乜斜副官,“你不许插话!”
  柳琵琶贪财般地将银子拿在嘴里咬了咬,屁股顿时挪得离李靖更近:“成啊,爷您如此敞亮,那奴家就再多几句嘴!这事儿我也是听来的,据说……三太子并非死于魔物,而是被他老子李靖杀掉的!”
  “三太子对此怨念颇深,曾发愿若有朝一日受足香火,得以复生,定要去找李靖报血海深仇!”
  “对了对了,行宫里还有位愿使大人,名唤敖丙,好像和李靖也有过节,整日引着去进香的信徒们斥骂李靖。”
  “传言骂得越狠,这三太子也就越灵验,金山银山全都给,有好几个破落户都凭着这个富了呢!”
  “哎呀,传得这么玄,你说谁能不动心呢?老实讲,奴家也去过翠屏山,想骂骂李靖,让这茶摊的生意好点,但试了几次,硬是张不开嘴呦!”
  “奴家总觉得李总兵是个好人,在位多年尽职尽责,成天的除妖剿匪,守护陈塘关一方安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算再想赚钱,也不该私下败坏人家的名声。”
  “您别看奴家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道理还是懂的,这做人呐,得讲良心,就算当老子的有再大的不是,做儿子的也不能忤逆不孝啊!”
  “哎呀!瞧我这张嘴!呸呸呸!三太子殿下见怪莫怪,奴家不懂事,胡言乱语,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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