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四周的香樟树枝叶茂密,看上去已经存在很久。
  再往前是一条不规则的基于草坪上的石板路,小道尽头是一扇双开镂空铁门,此刻正敞开着,等待他们的进入。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裴陆行才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谢灵唇角弯了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跟着我。”
  “嗯。”
  他目光垂落,望向她,静静的,问:“那你也敢么?”
  她微微怔了怔。
  院子外几棵桂花树的甜香在空气中无声息地扩散,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已经来到了别墅门口。
  谢灵停了下来,看着他。
  这时,里面等候的人听见动静,走了过来,语气近乎恭敬地说道:“谢小姐,您之前吩咐的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开始吗?”
  “……嗯。”
  谢灵回答。
  分辨不清是哪个问题的答案,也或许都是。
  穿过前院,中间有一片全开放的休息区,而后直通后花园,比前院要大了许多,看上去快有两亩。
  这栋别墅只简单装修过,几乎没有什么风格与特色,更像是某种投资产品,而非住宅。
  尤其是后花园近似荒芜的,一片土壤大约刚翻新过,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
  有人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和工具递了过来,望了一眼天空,说:“今天刚好天气很好,很适合播种。”
  裴陆行从那人手里接过防护衣,正要穿上,才发现是两套。
  他明显一顿,而后眉梢轻轻抬起,看向谢灵,问:“你也要?”
  “不然呢?”
  谢灵说:“我大老远叫你过来,就是为了看着你一个人做苦力?”
  裴陆行唇角勾了一下,反问:“怎么,你认为自己做不出这种事?”
  “……”
  这种低级的污蔑,谢灵都懒得理他。
  她命令道:“帮我穿上。”
  他笑了笑,走过来。
  她里面穿的是一条贴身的浅绿连衣裙,领口有些低,脖颈处留白多,阳光照过来,一片白晃晃的皮肤,近乎半透明般。
  他目光停了两秒,然后弯下身,将防护衣的拉链拉到顶。
  园艺师又将装着种子的盒子递了过来,说:“撒播就可以了,没有什么技巧。”
  他从盒子里抓了一把种子,向两人示范了一下。
  做完以后,很自觉地退到一边,将后花园留给了两人。
  等人走了,裴陆行拿起盒子,拨弄了一下里面的种子,看不出什么,随口问道:“种的什么?”
  “雏菊。”
  谢灵从里面抓了一把种子,有样学样地撒了一地。
  不过撒完以后她就发现,原来刚才园艺师随手一撒的均匀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她蹲了下来,手动地补上了空缺的地方。
  白色的防护衣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大,当她蹲下来时,很像一只人形兔子。
  裴陆行注视几秒,走到她身边,将她身后的帽子罩在她的脑袋上,说:“怎么想到来种雏菊,让别人做不就行了。”
  谢灵有洁癖这件事,他是最清楚的了。
  但凡他打完球回来,她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直到他洗完澡为止。
  不仅如此,有时候他刚洗完手,手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哪怕是干净的水珠,也不能用湿着的手碰她。
  不然她会露出很嫌弃的表情,然后半个小时都不会理他。
  播种这件事不仅会弄脏自己。
  更重要的是,对大小姐而言,一切体力活都是无聊的,她甚至连他打球都理解不了——这还是有竞技性的活动,至少还隶属于体育类。
  播种?
  一个不存在于她字典的词组。
  谢灵却做得认真,一边播种一边说:“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她抬起头,看
  着他。
  然后那双眼睛弯了起来,说:“云溪,这里是整个延和市离商业中心最近的别墅,离延和的几所大学也很近,从这片别墅区出去再走一段路就是临云街,虽然比不上新宫街那边,但配备是齐全的,打车去新宫街也只要十分钟。”
  云溪别墅。
  ——按照财产赠与协议,将会在裴陆行满十八岁生日的当天完成交接手续。
  从此,裴陆行会有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一个不想被人打扰时的安全点。
  “关于我为什么要亲自来做这件事。”
  这一瞬间,灿烂天光照进她的眼底,铺出一层细碎的光点,仿佛拍卖行里压轴出场的宝石,让人挪不开眼。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52章 “我想亲你。”
  撒播的方式相对而言还算轻松,加上今日天气好,两人并没有在云溪耽搁太久。
  不过结束以后,谢灵还是出了点汗,她蹙着眉,显然还是有点不爽的。
  裴陆行拿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鼻尖的汗,散漫道:“是你要做,做完又嫌弃。”
  “我什么都没说。”
  谢灵申辩了一下。
  “嗯,你没说。”
  他重新拿了一张纸巾替她擦脖颈锁骨上的汗,她皮肤白,那细细的汗珠落在上面,潮热而湿润。
  莫名地,他动作顿了一下,指腹微微收紧,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指痕,淡红色的,在那片雪白里尤为明显。
  “擦完了吗?”
  谢灵问道。
  “……嗯。”
  他收回视线,转过身去正要收拾,一直在旁边等候的男人立刻走了过来,说:“我们来就可以了。”
  然后接手了剩下的事。
  回到家里时,已经趋近五点。
  谢灵径直上楼去洗澡了,虽然已经擦过汗,但那种残留的黏腻感实在很不舒服。
  洗完过后,她慢腾腾地吹完头发,然后换了一身居家的睡裙。
  从随时可以上红毯艳压四方的小孔雀化身为一只毛茸茸。
  她坐在单人沙发里,有一点出神。
  到底是太缺乏锻炼了些,今天这样的体力消耗对她而言有些大,累到不想再动。
  门外敲了两下。
  她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门推开,他走进来后用背抵了一下门,门锁咔哒一声合上。
  空气中传来一阵清甜的荔枝香气,她看过去,裴陆行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里面是剥了皮的荔枝,果肉饱满,雪白剔透,十分漂亮。
  “家里买了荔枝?”
  谢灵问,虽然有点想吃,但是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嗯,还有山竹。”
  他走过来,把碗放到她面前的小桌上,捏了一下她的脸,“怎么这么懒。”
  她一口咬上他的手指,像小动物一样。
  “不仅懒,还咬吕洞宾。”
  他没抽出来,任由她咬。
  “没力气跟你吵,”谢灵松开他,靠着他的腹部,双手环过他的腰间,“你给我道歉。”
  “对不起。”
  裴陆行垂下眼,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这么累?”
  她抱着他,黏黏糊糊地“嗯”了一声,像在撒娇。
  “让我做不就行了,”他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非要折腾自己?”
  “你不明白。”
  她埋进他颈窝,蹭了蹭,闷声说:“我一定要自己做。”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爸爸画了一个藏宝图给我。”
  “嗯,”他语气懒懒的,“装满宝石的黄金盒。”
  “你也打算在那后花园里埋宝贝?”
  “……”谢灵说,“你真俗气。”
  顿了一下,她抬起头,问他,“你想要吗?”
  “要什么?”
  “宝贝。”
  他笑了一下,说:“不是已经有了。”
  谢灵咬了他一口。
  “怎么了?”
  “肉麻、恶心。”
  谢灵批判道。
  “是吗?”
  他神色自如。
  谢灵已经习惯他毫无羞耻心了,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副藏宝图是爸爸精心准备了一个星期才设计好的,他说希望我每天都开心,我现在仍然记得,那副藏宝图也还保存得很好。”
  “那些漂亮的宝贝,最后要么沦为一串数字,要么沦为一个装饰品,除了在得到的那个瞬间会高兴以外,很快就会遗忘了。”
  “但如果承载了记忆,那就有了意义,会被人记住。”
  她用手掌抚摸他的脸,动作轻轻的,声音也轻轻的,“我想让你记住。”
  她神色极为认真。
  那双眼睛里装着细碎的光,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仿佛只能看见他。
  白日将尽,天空被烟紫色的晚霞铺满,落日余晖从落地窗里照进来,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
  他垂着眼,忽然说:“我想亲你。”
  谢灵微微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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