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裴泽州不指望她懂,只希望她能稍微明白事理学聪明点,旁人三言两语哄骗,她就掏出真心相待的例子实在太多。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南晚吟问他等下还要去书房吗,得到肯定答复她有些担忧他身体,“以前总觉得你们这种人很厉害,生活光鲜亮丽,现在才发现辛苦也是普通人不能及的。”
裴泽州被她心疼的样子取悦,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事情都堆积在年底,忙过这段时间带你去休假。”
得这一句许诺,她的开心肉眼可见,叮嘱他不要太劳累,才脚步轻快回卧室。
裴泽州久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脸上温和笑意褪去,神色有些淡,后背靠在墙上获得些许舒适。
他不想做没有意义的猜测,但思绪总不受控制去回想她的反应。
田浩说要不要对视频进行剪辑,他那时沉默不是在抉择什么,一条视频扭转舆论又能如何,不揪出在背后操纵的人类似的事还会层出不穷,心里有几个指向,竞争对手、宗家、得罪过的仇家还有本家那些人,他需要时间缩小怀疑范围。
她就在那时没有丝毫争取,也没有片刻犹豫,像是已经默认结果一样告诉田浩可以直接把视频发出去。
他的思绪被打乱,脑海中快速闪过的一张张脸最终被她取代,下意识想看清她是用怎样的表情在说那句话。
他看得很仔细,平静温顺,与她以往任何时候看向他的目光没什么不同,很依赖信任。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异样感受,像是突如其来,又像是早已深埋的怀疑种子,他开始审视她真如表现的那样爱他吗?
用那样依赖动情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却半分不曾期待他的选择,究竟是他表现的太糟糕让她感受不到半分安全,还是她从来就没对他报以信任。
能游刃有余处理很多事的裴泽州,在她身上第一次有了不确定,她的爱太像为他量身打造,契合到哪怕他有所怀疑也想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哪怕只是维持现状也很好。
……
十二月底《涅槃》新戏开机,赵涵手里还有别的艺人没法时刻跟着闻悦,跟组照顾的活落到南晚吟身上。
跟组不比打卡上班,每天工作时间不定,没有周末不说,有时候还要熬大夜,一晚上都不得休息。这段时间南晚吟都没怎么碰见过裴泽州,两人作息完全错开,偶尔见到也只是匆匆一面就分开。
这期间南晚吟给武川打过一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月期限早已过去,她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又在做危险的事。
电话那头一群男人说话声音很嘈杂,甩牌碰杯声都清晰入耳,武川找了个安静地方才告诉她赵平还有点事没办完,预计再过两天才能回来。
南晚
吟嘱咐他注意安全,回程日期定下记得告知她一声。
电话挂断,武川在医院走廊里独自待了会儿,这段日子病房里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有些是关系还过得去,有些是从赵平那看出风声,有意向他投诚,一群男人凑在一起无聊就开始打牌,病房里吵的不行,他这病人倒像是摆设。
这里乌烟瘴气,他很想回她身边,又明白那是很幼稚的想法,不说肩上的伤会吓到她,折腾这么一通总得从赵平手里分到点实权。
走廊尽头拐来一行人,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气势凌人,冷峻的脸上表情寡淡,与身后紧跟的拘谨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有个穿面馆工作服个头不高的男人落后他一步小心在说话,他皱眉听着,没说话,步履沉而快。
武川淡淡收回视线,装作陌生。
陈誉凌是在几步远外认出他的,两人距离已经很近,他面无表情从武川身边走过,任谁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他就想到了南晚吟,没什么缘由地,只是看到和她有关联的人,情不自禁脑海里就会冒出她的脸。
很奇怪也很邪门。
进到病房,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褶皱的手背与吊针相连,护工正在拿毛巾为她擦拭脸颊。
身后跟的那些都是婆婆的亲人,一个个掩面哭泣起来,陈誉凌无心分辨他们是真伤心还是哭给他看。
落后一步的男人声音哽咽,“阿妈辛苦一辈子,年轻时靠推车卖面养活我们姐弟,到老了查出这个病,医生说没得治,能活多久看命了。”
陈誉凌走到病床旁,从护工手里接过毛巾,动作轻缓为她擦干净眼角干涩。
老人嘴上干裂起皮,他用棉签沾水润湿唇边,那双慈和不甚清明的眼睛睁开,饱经风霜的婆婆在看到他时真心笑起来。
声音虚弱,难掩高兴,“小安,你还没走啊?”
陈誉凌在她面前收敛锐气,看着像听话懂事的晚辈,“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以后会经常来看您。”
婆婆笑起来,苍老的脸色堆起一道道皱纹,“好,往年你回来都只去店里吃一碗面,一年一个变化,我老了记不住,只能想起你小时候和桌子差不多时的样子。”
“我多来陪您。”毛巾顺着一根根手指擦干净,他低头,睫毛掩住眸色。
“看到你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老人精力不是很好,说这么几句话要缓上半天气,有了些力气又问,“女朋友也在港城陪你吗?要好好的,多关心体贴人家。”
那天带南晚吟去吃饭,才让老人有了误会,他耐心解释,“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婆婆面露可惜,“你谈女朋友瞳瞳会很开心的。”
陈誉凌动作一顿,瞳瞳是他妈妈的小名,很多年没听过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去吃面,阿婆总会这么亲切称呼她。
“瞳瞳上学时就喜欢吃我做的面,后来有了你,每次回港城都带你来吃一碗,我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她还说以后要带儿媳也来吃一碗。”
说起故人,她声音忍不住颤抖,枯瘦的手颤巍巍握上他,“小安,你平安快乐瞳瞳才能瞑目,阿婆知道你日子不好过,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陈誉凌垂眸看着那双手,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您安心养病,不用担心我。”
……
前后忙碌小半个月,元旦时剧组放了一天假,南晚吟得以提前下班回金陵府。
元旦虽不如春节那样隆重正式,但到底也是一年伊始,房阿姨很重视,提前两天就定好菜谱,问清她和裴泽州今天都会早回来,从中午就开始忙着备菜,只等两人一到家就可以着手烹制。
南晚吟回来时裴泽州不在,她先回卧室换衣服,对镜自观半天才从包里拿出一瓶包装完好的香水,是上次白静妍说要带给她的那款。
她喜欢在思考时和自己对视,现实的自己提出问题,镜中的给出解答,反复自省,自我对话,如一对绝佳的合作伙伴。
从生日过后裴泽州的表现就很可疑,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但不足以让他下决断,他在保持理智的同时也在被她吸引。
裴沁雪出事那晚看来的眼神也很奇怪,怀疑她吗?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如果他有所试探,如生日那晚问她为什么不戴手镯了,她可以顺着他的话去思考修补,可他最近表现的风平浪静,就好像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南晚吟相信自己的直觉,裴泽州一定是怀疑她的,或许只要再疏忽一次,在他那里就要判下死刑了。
凡是能主动干预的情况下,她都不愿自己是被动的,无论是被动选择还是被动等待审判。
所以她决定在他平淡的表象下推波助澜一番。
拆开香水包装,对着手腕轻喷两下,清冷凌冽的木质香萦绕周身,寒冬时节让人觉得更冷了些。
外面传来开门声,房阿姨的声音低低传进来,“先生回来了。”
收好东西,对镜温柔浅笑,眼底浮上一抹恰到好处的喜悦,她开门迎出去。
裴泽州在换鞋,她主动替他脱去外套,近身时香气蔓延,他的动作明显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幽沉平静的眸看着她,像是随口一问,“换香水了?”
“嗯,好闻吗?”
他没答,继续问,“怎么会突然想到换香水。”
她眼神微微闪躲,不自然抱紧他衣服往客厅走,声音透出些许紧张,“陪闻悦逛专柜时恰好闻到,觉得很喜欢就买下来了。”
巧合多了实在刻意,他沉敛着眸缄默不语,那些蛛丝马迹在脑海中闪过,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她去帮房阿姨端菜,喜悦在两人脸上传递,元旦这种日子顶风放爆竹的人不少,阳台外搁不久便会传来一轮烟花炸响声。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氛围下扫兴。
饭菜上桌,她立在桌畔盈盈望来,期待又欢悦。
他步伐缓沉走过去,平淡吃完这顿饭,期间她几次挑起话题,他都耐心地一一回应,依旧周到温和同她说话。
一顿饭吃完,他抱歉告别,“老宅还有家宴,今晚我在那边休息,不用等我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