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军医说:“很凶险,怕大出血,止不住。”
  闻珂:“但不能不拔。”
  军医点点头:“是的。”
  秦宏:“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你究竟会不会治病?不会我让我们大庆军医来!”
  闻珂垂眼看着榻上的男人,没说话。
  军医看了眼闻珂,犹豫着说:“不知道能否找到霍寇锋手里的那颗凝华……”
  闻韶问:“霍寇锋呢?”
  “关押起来了。”
  闻韶说:“我亲自去审,皇姐,你别担心,我一定会问出凝华的下落。”祁淮毕竟是为了大凉受的伤,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秦宏说:“我也去!”
  军帐中只剩闻珂一人,苏列端了盆水进来,给祁淮擦掉脸上的血迹。
  军医用了安眠的草药,祁淮睡熟了,眉心还在紧皱,闻珂俯身,用指腹轻轻抚平他眉头的褶皱。
  闻珂问:“他的旧伤是如何伤的?”
  苏列说:“是之前和肃敏太子出征的时候在战场上伤的。”
  苏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长宁姑娘,有些话本来不应该奴才多嘴。奴才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也不明白为何陛下如此在意您却愿意放您走,奴才现在却明白了。”
  “因为陛下觉得大庆亏欠了您,所以即使自个儿心里在意,却宁愿放手也不愿意您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
  “可是这一切说到底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呢?他那个时候昏睡着没办法阻止这一切,醒过来一切已成定局,而且肃敏太子是为了救陛下而战死在战场的,他留下的唯一子嗣,陛下难道杀了他吗!”
  “这事儿宫里没人敢说,奴才从小跟着陛下,才知道一些隐情。肃敏太子从小聪颖,先皇很是喜欢他,可外面人怎么会知道肃敏太子早产,从小体弱?太后娘娘常年感叹,若是肃敏太子身体好就好了。”
  言下之意谁不明白?
  太子之位空悬,以肃敏太子受先皇的喜爱程度,若是康健,必定会封为太子。
  “后来不知太后娘娘从哪个庸医那儿听了个偏方,说能治好肃敏太子。但毕竟是偏方,太后娘娘怎么敢直接把药用在肃敏太子身上?谁能有至亲血脉试药更准确?陛下的出生压根就是被当做了肃敏太子的药引!”
  闻珂睁大了双眼。
  “没人知道陛下从刚出生就被喂药,太后娘娘怕被人发现,起初只敢喂一丁点,后来随着陛下年岁渐大,她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把药放进补品里,骗他说是药膳。开始的时候太后娘娘哄着陛下吃,说对身体好,陛下对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有疑心?一年、两年、三年,陛下整整吃了十年。”
  “后来被陛下撞破,他不肯再吃,太后娘娘竟派人逼迫他吃,那个时候陛下才多大岁数?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能承受这一切?”
  苏列抹眼泪:“不过肃敏太子对陛下是真的好,他是真的把陛下当弟弟疼爱。肃敏太子身体渐好,陛下身体却渐渐弱了起来。肃敏太子就每天抽时间教他练武,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后来肃敏太子知道这一切,和太后娘娘大吵了一架,不肯再用药,还把陛下接到东宫去养。”
  “那是奴才见过陛下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后来肃敏太子出征,陛下跟着一起去了,再后来肃敏太子为救陛下战死,陛下也身受重伤。”
  苏列哽咽道:“是奴才多嘴了,奴才明白您和梁王还有太后娘娘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您有您的仇要报,但是陛下他没有对不起您啊,他夹在您和肃敏太子唯一的血脉之间,承受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
  闻珂沉默了很久,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去换盆水吧。”
  晌午,闻韶进了主帐,“给霍寇锋的药盒已经找到了,但是凝华已经没了。”
  闻珂视线扫过那个木盒,收回了视线,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齐国大军怎么样了?”
  “群龙无首,不足为惧。”
  闻珂点点头:“降者不杀。”
  “遂之明白。”
  闻珂说:“我带祁淮先行回都城,我的寝殿还剩了几颗凝华,祁淮的伤拖不得,在宫中也更方便大夫治疗。”
  “还有凝华?”闻韶疑惑地问:“当初不是都用完了吗?”
  “母后给我的我没用完。”
  闻韶觉得不对劲,刚想开口再问,帐外有人求见,说抓住了偷盗布防图的人,他只好先去处理:“皇姐,我派人护送你们回都城,这边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马上回城。”
  *
  大凉都城。
  祁淮被安置在闻韶之前的寝宫。
  夜色渐浓,今晚要拔刀,安神药物没有再用,祁淮渐渐转醒。
  秦宏上前:“陛下,您感觉怎么样?”
  胸口伤处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是……哪儿,长——”
  苏列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明白了他未尽之言:“陛下,这里是大凉王宫,长宁姑娘去给您找药了!”
  话音刚落,闻珂走了进来。
  她将木盒递给大夫,“准备拔刀吧。”
  自从她进了寝殿,祁淮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闻珂走到床榻旁,祁淮抓住她的衣袖:“……什么……药?”
  闻珂垂眸,对上了他的黑眸。
  顿了顿,她说:“凝华。”
  祁淮呼吸急促,额间汗珠滚滚。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闻珂解释道:“是之前母后为了救我……那时候剩下的。”
  祁淮拽住她衣袖的手没有放开,闻珂坐在床榻边,握住他带着凉意的手,低声说:“是真的,没骗你。”
  祁淮眼角泛红,他不信,如果是之前剩下的,为何她脸色这么苍白?
  闻珂俯身靠近他:“祁淮,傻不傻,谁让你替我挡了?”
  她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你会好起来的。”
  拔刀之前,祁淮把秦宏交到身边交代了几件事。
  之后大夫把凝华和止疼药物一起给祁淮服下。
  拔刀不能分心,他们在外面等。秦宏说:“一会儿确保陛下没事之后,我准备带着大军启程回大庆。”
  闻珂嗯了一声,大庆军队不能一直在大凉境内,若是大庆迟迟没收到祁淮的消息,也会起疑。
  秦宏看向闻珂:“长宁姑娘,不管您是不是嘉阳长公主,但在我心里,您一直是长宁姑娘。陛下相信您,所以我也相信您。”
  按照以往,他怎么也不会把陛下留在他国自己回大庆,哪怕他确认这个地方没有危险,也不会。
  人心难测,他不会把君主的安危放在“信任”这两个字之上。
  闻珂知道他的意思,她说:“秦将军,在祁淮伤好回到大庆之前,我一直会是长宁。”
  一直会是长宁,不是嘉阳长公主,所以会暂时把两国之争放到一旁。
  秦宏沉默不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祁淮胸口的刀刃已经被拔出来,没有生命危险,秦宏见过祁淮之后,整军回大庆,只留了下祁淮身边的暗卫和一支精兵保护他的安全。
  离开前,闻珂给了秦宏一盒药:“秦将军,帮我交给月曦,之后总会有机会用到的。”
  秦宏认真地对闻珂说:“我替月曦谢谢您。”
  大凉的药,外头千金难求,况且闻珂送的,不会是普通的药。
  *
  没过多久,闻韶回城,齐国大部分士兵都已归顺,但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每天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闻珂便分了些过来,减轻他的负担。
  这天,闻珂在上书房处理奏章,闻韶批过一本,问她:“皇姐,祁淮还要在我们这儿住多久?”
  闻珂动作一顿,又接着翻开一本新的折子:“大夫说伤口还没
  长好,暂时不能坐马车。“更别谈骑马了。
  闻韶嘀咕:“……我就是看不惯他老是缠着你。”
  话音刚落,山泉进来禀告:“王上、殿下,大庆陛下来了,说接殿下回宫。”
  闻韶、闻珂:“……”
  闻珂恨得牙痒痒:“孤的大凉是没人了吗?需要他每天过来接送皇姐上下值?”
  闻珂处理完最后几本折子,“这些处理完了,你看过没问题可以宣发。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看着闻珂离去的背影,闻韶神色阴晴不定。
  他让人把闻珂处理完的折子直接拿出去宣发——皇姐批过的折子不用再看,他对闻珂比对自己还要信任。
  上书房外,男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站在桃花树下,背对着她,脚边是散落一地的桃花花瓣。
  闻珂顿了顿,往他的方向走去,站定:“你不用每天来接我。”
  祁淮回头,笑了一下,“大夫让我多走走,我现在养伤也没什么事,顺便来接你。”
  闻珂嗯了一声,和他一块往自己的寝殿走去,山泉和苏列没走近,远远地跟着。
  两人一路无话,自从他伤渐渐好了一些,她就不怎么去他的寝宫看他了。他问过几次,山泉都说殿下公务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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