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柳知意:“不知怎么,成婚之后,我好似觉着梁王待我反倒不像从前了。”
从前,梁王府只有她和祁旻两人,那自是不必说——祁旻从小就疼爱她,她身子不好,每每病发,陪在她身边的都是他。
就算是后来,闻珂嫁到了梁王府,成为了梁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她虽心有不甘,但也从没有怀疑过祁旻对她的感情——无论那份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责任,但不管怎样,祁旻是将她放在了心上的,甚至为了将她的病治好,牺牲闻珂也在所不惜。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的事,她终于能如愿嫁给他了,反倒是大后,她能明显的感受到祁旻对她的抗拒与排斥。
“毕竟,那个女人横在你们中间——旻儿重情,人死了,他就越是留念。”
柳知意喃喃道:“难道我要一辈子被她压在底
下?”
为什么,闻珂活着的时候肆意张扬,而她呢?她整天病怏怏的,连房门都不敢出。是她韬光养晦,百般算计,才好不容易将祁旻从闻珂那抢到自己这儿,现在好不容易她死了,可是为什么闻珂就连死了也不放过她吗???
她如何与一个死人争?
“糊涂!”太后低斥道:“你这么分不清轻重吗?”
柳知意一愣。
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说:“你身子本就弱,虽然用过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到底身子还是比寻常女子要弱一些。你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耽于这些简单的儿女私情,你要抓住机会,尽快怀上旻儿的孩子!”
见柳知意还不明白其中利害,太后压低嗓音,“你甘心就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梁王妃吗?”
“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
太后瞧着不远处的海平殿,“哀家觉着,人还是要些野心才好,不若在这深宫院内,就这么了此一生,有什么意思?”
“瞧见了么,这宫里这样大,人人都想往顶上爬,但是任凭他们再努力,又能爬到哪儿去呢?可旻儿却不一样,”太后眸光平静的扫在柳知意身上:“你,可明白?”
柳知意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门道,陛下年近三十,却未有子嗣,且坊间早有传闻,陛下病弱,恐过不了几年便要山陵崩塌。
——况且,她听闻了风声,说陛下有意将这皇位传给梁王。
现下正在修东宫,怕是正是为此。
柳知意眸色一瞬间就亮了。
——若是这些是真的,那皇后之位,岂不是她的了?
太后瞧她听进去了,笑着说:“听哀家的准没错,只要你有了嫡长子,还怕抓不住旻儿的心吗?况且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旻儿心如铁石,你的位置也没人可以撼动分毫。”
说着,太后和柳知意走近了海平殿。
殿内所有大臣都起身行礼。
柳知意跟在太后身边,忽然有些飘飘然,她以后……也会像太后这般,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得跪下行礼吗?
太后:“平身。”
她看了看一旁的主位,问身边的苏嬷嬷:“皇帝还没到吗?”
苏嬷嬷刚要答话,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整个殿里的人都匍匐着身子,跪拜天子。
柳知意也跪了下来,一双勾着金丝龙纹的衣角从她面前缓缓而过,她知道,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大庆的君主,明徽帝——祁淮来了。
“皇帝这是从哪寻来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太后含笑的嗓音从上方响起。
柳知意一愣,这才发现,紧跟着祁淮身后的,是一抹绯红纱裙,从地上拂过,裙摆就这样掠过她贴在地面上的指节。这件衣裳的布料透如薄蝉双翼,只需轻轻碰触,就能知晓,这件衣裳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柳知意见过这件宫装。
若是没记错,好似是在肃敏太子的宫殿内瞧过。
当初她想瞧一眼,身边的嬷嬷都不许。
“这衣裳可是给未来的皇后娘娘备的,可不能乱碰!”
可后来,肃敏太子战死,太子妃也郁郁而终,这件衣裳早就不知了去处——怎么如今——
柳知意下意识抬眼,想瞧一瞧到底是谁能穿上这件衣裳,下一秒,她撞进了一双平静无澜的眸子里。
冰透无欲,像是晨间的山峰,清冷且高不可攀。
是她。
柳知意几乎是一秒就认出来了。
是丞相府的表姑娘——长宁。
“怎么会是你!”柳知意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口。
殿内一旁寂静,皇帝还未叫起身,满殿的人都还跪在地上,只有柳知意突兀的嗓音在殿中响起。
皇帝不轻不重的扫了眼柳知意,“放肆。”
柳知意立马回神,直接跪了下去。
下一秒,她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看到了帝王和长宁紧握着的手。
祁淮嗓音淡淡,“怎么?梁王妃这是连朕的事也要过问了?”
柳知意被吓住了,太后这时却开了口:“好了,皇帝,和一个晚辈计较什么。”
祁淮抬眼,苏列立刻会意。
几乎是瞬息之间,皇帝的位置旁就被加了一个位置。
这大殿台阶上,本只准备了太后和圣上的位置,现下却突然加了一个位置,加给谁的简直不言而喻。
这以面纱遮面的女子究竟是谁?竟能和太后与陛下平起平坐?那可是皇后娘娘才能坐的位置!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半句话也不敢说。
果然,太后面色极差。
祁淮给太后请过安,坐下后,才慢条斯理开口:“太后说的对,朕深以为然,与晚辈计较什么?太后贵为京中女子表率,自当比朕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太后胸口起伏,气得不轻,皇帝这时指桑骂槐了!是在说昨日她将长宁宣进康宁宫,罚跪她的事!
昨日渝妃去她宫里将人带出来,她就觉得奇怪,渝妃一向不爱过问这些,怎么为了一个小小丞相府表姑娘,亲自跑到康宁宫来了。
她从前也未曾听说过贺裕庭与渝妃有什么交情。
现下她可算是知道了,原来是因为这都是皇帝的意思!
祁淮似是没发现太后面色难看,他轻笑:“说起来,朕还得谢谢太后,还是太后慧眼识人,若不是太后将人召进康宁宫,朕恐怕就得错过了。”
殿中官员不明太后与陛下之间的波谲云诡,还只道这女子真是太后献给陛下的呢!
这些官员哪个不是人精?各个心中顿时思绪飞转,这女子往后位分恐怕是不低,甚至——这中宫之位——
中宫空悬多年,皇上迟迟不肯对这个位置松口,就连太后屡屡逼迫,也不肯轻易册立皇后。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竟让陛下肯点头?
*
除夕宴才至一半,太后就甩袖离去。
祁淮神色如常,只吩咐了苏嬷嬷好生照料着,竟半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除夕宴,圣上照例赐菜。
宫人的赏赐贺词一句唱过一句,众臣暗自听着,心细的人发现,怎么迟迟没有听见宫人唱梁王府邸与礼部侍郎府邸?
难道是宫人粗心忘记了?
不应该啊,陛下身边的苏公公可就在身后瞧着!
那——难道是吴侍郎和梁王什么时候得罪陛下了?
第23章 留宿你是不是给朕下了什么药?
得知太后在寝殿发了好一顿脾气,康宁宫的宫人无一人得以幸免——皆在旧年的最后的时刻里被罚了的时候,长宁正与祁淮一同往明德殿方向走去。
赴宴的官员皆以离去,整个宫内慢慢恢复寂静。
一路上,长宁未曾说话,祁淮也没有开口。
周围只有宫人们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好半晌,长宁略带干涩的嗓音才慢慢在黑夜中响起。
“为什么?”
今夜的一切好似像一场梦一样。
她这句话问的属实没头没尾,但她知道,他能听懂。
果然,身旁的男人轻笑了声。
“朕做事,需要什么理由么?”
长宁默然。
是啊,他是大庆帝王,做事从来不需要缘由,只要他高兴,难道还需看他人眼色吗?
只是——
长宁没由来的对这样的祁淮感到陌生与害怕。
没有任何理由的偏爱与撑腰,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不计报酬的对她好?
这件事情在她的思维里是不成立的。
她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还会有人这样对待她了。
或者说,她曾经相信过,一腔热忱,将赤忱的心捧了出来,却摔的头破血流,至今伤口都未曾愈合。
从前的经历让她相信,这世界上只有利益与等价交换才是真实的,其他任何接近与示好,都是蜜糖砒霜,万万不可深陷。
想到这,长宁迷茫的眸子慢慢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