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回陛下的话,草民名唤谭青云,是这次上京赶考的学子。”
  “谭青云?朕记得你。”祁淮轻轻摩挲了下手里的扳指,似是在回忆:“那本《治水论》可是你所书?”
  谭青云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看过自己写的文章。
  他语气激动:“是草民所写,只是草民学疏才浅,这篇文章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以你这个年纪,写出这
  样一遍文章已经是很了不得了。朕记着——“祁淮回过头,笑看着贺裕庭:“上一个让朕这样印象深刻的,便是贺相了。”
  贺裕庭笑道:“臣在谭公子这个年纪,可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贺相谦虚了,”谭青云惶恐道:“草民拜读过丞相的文章,丞相的谋略,草民就算是苦读一辈子恐怕也是比不上的!”
  祁淮笑着摇了摇头:“好了,贺相就不要自谦了。若是将人吓跑了,你可得还朕一个可用之才。”
  皇帝好似将柳知意与常艺灵给忘了,两个人还跪在冰冷的碎石之中,却无一人敢出声提醒。
  柳知意更是面色惨白,陛下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打她们的脸。
  陛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谭青云,以后恐怕有大造化!
  柳知意闭了闭眼,心里忽然无限埋怨起常艺灵来。
  这个蠢货,说话不经大脑,现在好,还连累了她!
  “臣不是自谦,只是臣以为,学问并不是最重要的。”贺裕庭淡声开口:“谭公子某些方面比臣强。”
  谭青云不是不知柳知意和常艺灵的身份,却在不小心听到两人在背后诋毁他人时,敢于出口。
  这满院子里的人,难道无一人听到她们编排盛月曦吗?
  并不是,只是比起盛月曦一个小小的侍郎夫人,他们更不愿得罪福乐郡主;只是因为他们知道,福乐郡主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是梁王府的王妃。他们宁愿装作没听到,也不愿驳了梁王和太后娘娘的面子。
  众人皆趋利避害,这无可厚非,也无可谴责,全是个人选择。但正因为是这样,谭青云这份赤子之心,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
  谭青云在宴会上受惊,陛下好生安抚了一通,并下旨赏赐了一番,才与贺相一同离去。
  新露一直跪着不敢抬头,直到陛下离开,众人跪拜起身,她环顾四周,脑袋一瞬间懵住了。
  自家主子呢?
  长宁早在祁淮和贺裕庭来之前就从长廊侧方溜走,躲了起来。
  她并不想这么早让祁淮知道她和丞相府的关系。
  出了沧南馆,长宁派人往侍郎府送了信,才坐上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往城西而去。
  这处是长宁在京都的落脚处,除了她身边可信之人,无一人知晓,就连新露也不知道。
  盛月曦很快便来了。
  她带着帷帽,身边没带丫鬟。
  长宁四处瞧了瞧,快速将人放了进来。
  盛月曦解开帷帽,“怎么这么着急约我出来?这是哪里?”
  “没人知道这,这里很安全。”
  长宁说的简单,盛月曦却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多问两句,却被长宁沉着的面色吓住了。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长宁看她:“我问你,吴淞可是纳旁人了?”
  盛月曦一僵,良久,才说:“你看见了。”
  听见这句话,长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闭了闭眼,倏地,忽然睁开眼,“我去找他!”
  盛月曦一把拉住她,“你找他有什么用?再说你以什么身份找他?你别忘记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嘉阳长公主,也不是从前的梁王妃了!”
  满室寂静。
  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盛月曦忽然有些慌乱:“……对不起闻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盛月曦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颓败的放下了手。
  倏地,长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盛月曦睁眼。
  长宁嗓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月曦。”
  盛月曦眼眶忽然就红了,她抱住长宁:“为什么要对不起?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良久,盛月曦情绪才渐渐安定下来。
  她牵着长宁坐了下来,“和你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自己心里迈不过这个坎,不想让他碰我。”
  盛月曦扯扯唇,“吴家想要孩子,我不生,自然要纳别人。”
  闻珂刚刚出事的那一年,她不愿意再住在侍郎府,独自回了将军府。吴淞去将军府见他,向她解释,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不愿见他。
  后来他渐渐地来的也少了。
  再后来,她回去了,但是两人忽然就无话可说了,每次待在一处就只有无尽的沉默。
  她记着有一次他醉酒,第一次在她面前失了态。
  酒樽碎了一地。
  吴淞将她压在身下,满身的酒气席卷而来。
  他胡乱的吻她,咬牙切齿的问:“盛月曦,你就那么狠心吗?我才是你夫君,为了旁人你竟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么?”
  盛月曦没有回答,她颤抖的闭上了眼。
  她以为他明白。
  正是因为他是她相公,是她最爱的人。她才更不能接受,他手上沾了她最好朋友的鲜血。
  那是盛月曦最不愿记起的一。夜,她忽然想起成婚那晚,吴淞眼含笑意,轻柔的将她笼在身下。
  他说:“曦儿,若是疼,就咬我。”
  眼前烛火在晃,她视线却渐渐模糊,脑中那些成婚之后甜蜜温存的画面,一点点支离破碎,最后灰飞烟灭。
  只剩下如今这个浑身酒气,只顾自己快活的陌生男人。
  她很疼,但是眼前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盛月曦想,从前那个眉眼带笑的吴淞去哪儿呢?
  第10章 大婚“珂珂??是你么?”
  第十章
  大庆皇室很久未有喜事,这次梁王大婚,宫内宫外可算是整整忙了好几个月。
  这日刚下朝,康宁宫的下人就到明德殿外候着了,说是太后请陛下去一趟康宁宫。
  祁淮听罢,也懒得进殿换朝服,直接便往康宁宫去了。
  皇帝到的时候,太后正拉着福乐郡主的手说话。瞧见皇帝进来,殿内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祁淮上前,“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帝有心了。”
  皇上过来,柳知意便退到一旁去了,她接过侍女手中的茶,递到皇上面前。
  祁淮坐到太后身侧,并没有碰那杯茶。
  柳知意神色一僵,无措的站在一旁。
  上回在宴会上,虽说皇上并没有明着责罚她,但她一直心里忐忑不安,更不敢和太后说。直到这些时日,她发现皇上好像并没有追责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
  可是现在皇上这副样子,难道是——
  柳知意心里打鼓,一时有些慌了心神。
  太后放眼瞧着,笑着说:“上次皇上派人送来的料子哀家瞧着倒是很适合福乐,福乐马上要出嫁了,哀家便索性将那几件料子当作添妆了。”
  祁淮嗯了一声,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柳知意是肃敏太子的养女,肃敏太子战死之后,太后便将柳知意接进了宫,封了个郡主,亲自养着。
  西域那几匹料子虽然难得,但宫中谁人不知福乐郡主是太后的心头肉,光是嫁妆,康宁宫就给福乐郡主备了整整一百二十抬,更何况这几匹西域布料。
  祁淮虽然看不上福乐的某些做派,但管教福乐的事,太后自己不上心,他更不可能操这个心。
  柳知意闻言,瞧瞧抬头看了眼皇上,瞧着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了下来,羞怯开口:“太后又打趣福乐。”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哀家养了你这么些年,自然是舍不得你嫁人的。只不过哀家却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你和旻儿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有哀家撑腰,他若是欺负你,哀家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祁淮神色淡淡,太后瞧了他一眼,笑容也渐渐敛了起来,她对柳知意说:“好了,别在这杵着了,下去歇着吧,后日可有你忙的!”
  柳知意知晓这是太后有话要和皇上说了,便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后日旻儿和福乐成婚,皇上可去观礼?”太后问。
  皇帝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淡声说:“太后懿驾,足够彰显重视了。”
  “荒唐。”太后拍了拍桌子。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瞬间跪了一地,丁点响声也不敢发出。
  “太后何必生气。”祁淮亲自端了杯茶递给太后:“太后想问的怕不是朕去不去观礼吧?”
  太后接过茶水的动作一顿,祁淮说:“太后安心,朕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梁王成婚之后,朕便开始让人修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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