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苍耳根本没看苍葭的提醒,自顾自道:“瑶珈教习盛京妇人如何讨好夫君的媚术,靖国公夫人闻言便让姜大娘子前去求师。”
  祁晔眉头松了松:“所以二人相见是偶然的。”
  苍耳正想说不是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苍葭的眼神,连忙改了口:“应当是的,姜大娘子也是为了讨得殿下的欢心。”
  祁晔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转动着玉扳指思索着什么。
  “属下还查到,那小倌似乎与六皇子的人起了争执。连夜离开了照霞阁,不知去向。”
  祁晔忽的变了眼神,十分锐利:“召集人手,今夜定要取他的性命。”
  “是。”
  祁晔看了看外头的红烛灯笼,他认命了。
  他既然决定要娶姜樾之,哪怕知道她不贞也无可奈何,但她是自己的太子妃。不管外头的人如何说,只要杀了那个人,这个污点便会随之消失。
  所以,一定要杀了他。
  —
  绿树交错,错落的树叶撒下漫漫金辉,大红的纱幔挂满房檐廊角,随风而扬,红影婆娑。
  红纱装点的梳妆台前,女郎一头乌发高高绾起凤云髻。以螺子黛描绘的远山眉,眼尾绽开一抹红,如花开在眼角一般美艳动人。朱唇皓齿,潋滟生辉。
  由宫中女官,亲自为她带上凤冠,两边簪上鎏金彩凤八宝簪,一点流苏挂在耳旁,显得美人面越发惊心动魄。
  凤冠霞帔,女子一生荣耀,能盖住的是她背后疮痍,盖不住她心头千万愁丝。
  “娘娘,您生得真美,下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耀眼夺目的新娘。”
  面对夸赞,姜樾之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问道:“迎亲队伍可来了?”
  “据说已经在路上了。”
  姜樾之点头:“养育之恩不是一朝踏出家门便可抵消的,哪怕我入主东宫,还是祖母的孙女,母亲的女儿。扶我起身,我该给家中长辈问安。”
  “这……”女官有些为难,“娘娘这不合规矩。”
  “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我给祖母母亲请个安有何不可?”
  女官拗不过她,便带着她去了。
  章老太君见到孙女如此识大体,心中也是欢喜。何氏见她就算当了太子妃,也丝毫没有娇纵之气,心中也是熨帖。
  姜樾之脸上挂着笑,却不达眼底。
  这一跪,还了姜家养恩,今日踏出这个门。她就要去报生母的生恩了。
  再次回到梨云院,姜樾之打量这屋内的陈设。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各府交好的娘子送来的添妆塞满,她想想自己这半生,好似和谁都交好。
  可真的到了这一日,真正送她出嫁的闺中密友,她竟想不出一个。
  南星此时进了屋,她会随着姜樾之进宫,日后陪伴家人的机会减少。姜樾之准了她的假,回去探亲。
  “娘子,这是笙若送来的。她原本想亲自送娘子出嫁的,只是她女官考核在即,不敢接近您。怕落人口实,让您沾上个徇私的罪名。”
  姜樾之一笑:“她这般有信心能选上。”
  南星又有些为难的递出一个盒子:“这是扶风送来的添妆,避人耳目,亲自……交到奴婢手中的。”
  南星神色有些不对,姜樾之却并未注意,目光全被那木盒吸引。
  她颤着手打开,里头赫然是她的冰玉梨花佩。
  昨日司主见他们二人闹得不愉快,追上来找她解释:“那玉佩早被人赎走了,并非是坊主故意为难。”
  姜樾之当下便心中有数,赎走玉佩的人是谁。
  如今还交托扶风之手给她送回来,当真是要与她恩断义绝了。
  姜樾之苦笑,眼中的酸涩模糊了视线。她却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关乎礼制,新妇在今日流泪是不吉利的。
  姜樾之将玉佩牢牢握在手心,心好似被细密的针扎穿。
  “这便是你,祝贺我的新婚之喜么?”
  南星霎时间偏过脸去,声音也有些不对劲,慌忙道:“外头还有事,奴婢先出去帮忙了。”
  脚步颇有仓皇逃离之感。
  院外,南星倒在竹沥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怎么会这样。竹沥,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竹沥闻言也是眼圈发红,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太子妃身边两位侍女,在大婚之日纷纷哭得双眼通红,传出去惹人非议。
  “好了好了,你莫要哭了……”想想也有些难过,哽咽道,“起码不要在今日,娘子大婚之日,咱们,不能给娘子丢人。”
  “呜呜呜——竹沥,我忍不住,娘子若是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所以,咱们要瞒着娘子,柳郎君离世的消息,咱们打碎了,吞到肚子里去。只要娘子不知道,心中便还有念想。”
  南星:“好不甘心啊,明明,明明他都要离开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院后传来一阵响动,二人纷纷一颤,竹沥慌忙去察看。只余掉落的灯笼。
  “怎么了?”
  “无事,许是风将灯笼吹落了。”
  屋内,姜樾之满脸无措地摩挲着木盒上的血迹。
  “柳时暮……死了?”
  —
  十里红妆,迎亲车队井然有序地从东宫东庆门出发。放炮仗,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满城挂满红绸带,前来观礼的百姓络绎不绝,比肩接踵,都要来亲眼看看这盛大的婚礼。
  姜樾之手持金红牡丹绣面银丝柄团扇,身着流霞缀满珍珠宝石的嫁衣,被人簇拥着迎出门。
  太子立在院门口,在众人的注视下拉起她的手。
  “今朝得妇今朝醉,从此天涯共白头。”
  周围人一片起哄声。
  姜献月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羡慕,这一身嫁衣,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穿上。
  姜维舟今日格外沉稳,他是家中唯一懂她的人。若不是嫁于太子,今日该是他背着长姊出嫁的。
  姜瑞辰不懂大人们的歪心思,只听说长姊是他的亲生阿姊。他们二人是最亲近的,比二兄还要亲近。
  姜樾之携着夫君的手,逆着阳光,缓缓走出姜府,迎接她新的人生。
  第96章 大婚(下)“我会一直守着你。”……
  宫城内外,红绸高挂,金灯璀璨。承天门大开,文武百官身着朝服,
  恭候太子太子妃鸾轿。
  钟鼓齐鸣,礼乐悠扬,祁晔身着四爪金蟒大红婚服,头戴十二旒冕冠,气宇轩昂,彰显皇家的尊贵。
  他信步走到采舆旁,亲自将太子妃迎了出来。二人相携走上长阶,身后是百官高呼,尊荣显贵。
  长阶的尽头,帝后高坐,面带慈祥看着两位新人。
  孝渊帝满面红光,仿佛见到年轻时自己大婚的那一日。身边牵着的,正是陆云安。
  新人行三拜九叩之礼,身边女官送上合卺酒。姜樾之接过,借此抬眼环顾四周。
  五公主立在陛下不远处,神色坦然,对视时冲她微微一笑,似乎表达了自己的祝福。
  九公主则站在皇后身边,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们。对视时微扬了扬下巴,似乎在警告她,就算她成了嫂嫂。自己依旧压她一头。
  姜樾之这两眼扫得飞快,但也被对面之人尽收眼底:“专心点。”
  姜樾之抬眼望去,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带着丝丝探究。红唇轻抿着,彰显她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好。
  今晨,祁晔启程迎亲前,传回苍耳的消息。那小倌已被斩于刀下,任务达成。他才整装待发,动身前去接亲。
  姜樾之红唇微启:“殿下,臣女很专心,反倒是殿下,看着神色怏怏,难道是昨夜没休息好么?”
  祁晔眨了眨眼,对她举杯:“是啊,今日大婚,难道你睡得着?”
  姜樾之眼神暗了暗,他方才嘴唇不自然抿了一下,眼神向下飘忽,显然是说了谎的。
  姜樾之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酒杯仿佛有千斤重,好半晌才举起杯来。
  “喝了这杯酒,你就是大昌的太子妃,日后要自称臣妾。这个规矩,居然还要孤来教你不成?”
  姜樾之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就像淬了冰一般:“臣妾……遵命。”
  二人仰头一饮而尽,礼官诵读着婚书,姜樾之什么也没听进去。一直看着太子的侧颜,心中一直回响着竹沥的话。
  是你么?祁晔。
  祁晔此时转头,同她的目光对上。她今日打扮太过耀眼,可这张脸却没有被这装束压下去分毫。反倒相辅相成,美到极致。
  祁晔不由得喉结滚动,握了握手中的红绸,他此时才有了一丝实感,他真的娶到了姜樾之。
  礼成,太子妃乘坐采舆前往东宫,然皇城开启一场前所未有盛大的婚宴。
  月棠宫中十分奢华,各处镶金嵌玉,目之所及奢靡无度。
  姜樾之却没有一丝心情打量,她双手紧握微微颤抖,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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