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三人的争吵声便越来越清晰。
“杜郎分明更爱我,这是我为他制作的里衣,他日日都穿着的。”春红道
“你胡说,杜郎分明更爱我,我不小心遗落的帕子,被他捡起来日日贴身收藏,睹物思人。”柳绿道。
杜郎君夹在两位女郎中间,却只起到和稀泥的作用。
“你们别吵了,你们二人我都爱,你们赠予我的礼物我也十分珍惜。你们千万不可为了我伤了姐妹之间和气。”
春红眼里满满情愫:“杜郎,你昨夜还在我床上许我风花雪月,今儿怎么被这个小蹄子迷了心眼。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柳绿性子泼辣,狠狠啐了一口:“胡说,分明是我先遇见的杜郎,他爱慕我许久。念你是我最亲近的姐妹,才会来询问你我的喜好。结果,你却把他勾上了床,你才是那个骚浪蹄子!”
春红气得脸都白了:“你——杜郎又没许你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次。你在司中什么都要最好的,我处处忍让,只有杜郎我是真心喜欢,你这都不愿成全我么?”
瑶珈玩味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姐妹相争,男子优柔寡断,看起来两方他都不想放弃。”
瑶珈点头:“那你觉着,他的心偏向哪位?”
姜樾之眉头微蹙,又仔细看去。
柳绿见她这幅装可怜模样,伸手就要去撕她的脸。
杜郎君连忙拦在春红面前:“都是我的错,你若不痛快,拿我出气,别伤害她。”
姜樾之神情冷漠道:“看来,是更中意这位娇弱的娘子。”
瑶珈却摇了摇头:“春红最擅伪装,柳绿没有她的段位高。你头一回见他们,但这位杜郎君却心中有数得很。看似维护,其实身子不经意偏向柳绿,说维护的话时,眼神总瞥向春红。说明这话是刻意说给春红听的,就是让这位娇娇女知晓自己的英武维护,以此更能抓住芳心。”
姜樾之还是不解:“你还没说他更偏向谁呢?”
瑶珈笑着拉她离开:“他谁也不偏向,青楼女子于他而言不过解乏的玩物。现在或许会维护春红,你且等着,过后他一定会找柳绿说清楚,表衷心。这样两位女子都从他这得到了她们想要的所谓的爱,而他随时可以抽身。”
姜樾之兀自思忱着她的话,好似能从其中明白许多。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二人又往前走,绕过一条连廊,一条曲水旁。对面站立着一男一女,似乎在对质争吵。
“你昨夜去了何处?”芍药道。
“我昨夜能去何处?自然是在家中温习功课。”马郎君理直气壮应答着。
瑶珈与姜樾之借着树遮挡身形,侧耳听着二人对话。
“你相信此人的话么?”
姜樾之摇摇头,在这青楼之中,她很难相信一个男人口中说出的话。
“为何?”瑶珈偏头看她。
姜樾之眼珠转了转:“太,太过理气直壮,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瑶珈笑而不语,示意她继续听。
“可我怎么听佳儿说,作夜见你从牡丹屋子里出来?”
马郎君连忙拉住她的手,言辞恳切:“这不可能,我答应过你,早日考取功名,早日将你赎身。你为了我,不惜沦落青楼卖唱,供养我念书。这份恩情我怎么会忘,你这般怀疑我,可真叫人伤心。”
瑶珈:“答非所问,避开了佳儿昨夜见到他从别人屋子里出来这件事。反倒提起女方对自己的付出,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让自己更加惭愧,这个戏便能演得更像。最后还要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更叫对方愧疚。”
姜樾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瑶珈:“在第一句时,女方询问他昨夜在哪时。他先重复了一遍问题,是在为自己编造谎言拖延时间,同时也在心虚的表现。”
“心虚的表现?”
“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加强自己的语气,重复同一句话。这些行为都很可疑,都是人心虚撒谎的表现。”
姜樾之点点头:“原来如此。”
二人继续往前走,忽闻一阵琴声,只见一粉衣女子坐在院中练琴。底下坐着五六名男子,眼睛一个劲地盯着女子看,意图再明显不过。
一曲毕,底下响起掌声。
“粉蝶娘子的琴技当真是越来越精湛,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粉蝶娘子,今夜湖边泛舟,可赏脸?”
姜樾之嗤笑:“这些人分明听不懂琴,却一副风雅做派,满肚坏水。眼睛提溜转着,心思都写在脸上,就差大声喊出来了。”
瑶珈轻哧一声:“你倒是学得快,我还没问,你自个就说出来了。”
姜樾之惊讶,今日被她带着见了许多人,从话语表情中分析他们的内心。如今,她好像有点看会了。
“这粉蝶是六司中最末的花魁,不过也足够引起寻常商户掌柜们的追捧。她之前是官家小姐,家族犯了错沦落青楼的。她生得不错,只可惜琴技一般。不过难得的是她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你要知道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一定不要让男人太快得手,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是不会珍惜的。”
瑶珈话锋一转道:“我说的是心。”
姜樾之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瑶珈娘子教我的,与教三夫人的东西,是不同的吧?”
瑶珈掩唇大笑:“三夫人要学的是御夫之道,而你不需要学这个。”
姜樾之眼睛微微眯着:“这也是九公主吩咐的?”
瑶珈:“不,是我自己决定的。因材施教,姜樾之,你的路与三夫人不一样。媚男的功课,与你一点也不配。”
“所以,你一直让我见识男人的丑恶嘴脸。”
“是,对于三夫人来说,我那一百零八式学会便足够她一生受用。但你,没有这个必要。”
瑶珈带着她离开了忘川桥,临了送她上马车时,面带意味不明的微笑。
“姜樾之,我能教你的不多,人心复杂,就连我也只参透了一丝皮毛而已。进入皇宫那样的龙潭虎穴,这些才是你真正需要研学的。”
姜樾之坐在车上看她,忽然明白了瑶珈的用意。从一开始就不是要教她如何获得夫君的宠爱。
“从我手中出去太多女子,只为男人而活,我希望你不一样。”
姜樾之道:“所以你一开始答应我的母亲,只是为了创造一个机会?”
瑶珈笑意更深,她果然是个聪明人。
“傻小子用情太深,你也被拘得痛苦,我只是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如何选择,是你们,而不是我。”
姜樾之颔首微笑:“多谢。”
瑶珈摇了摇扇子:“婚期还有几天,我的课也还没有结束,你若想来随时恭迎。”
姜樾之放下车帘,马车缓缓行驶。
瑶珈细品着风传来的那句:“好。”
最后释然地松了口气,也不知她会不会来。
她还有几个秘方,没教给她呢。
第92章 浴池“不清白了。”
西街,悦跃轩。
西街鱼龙混杂,各种泼皮无赖,游手好闲混迹在此,几文钱要一壶茶,便能听说书先生讲上一天的故事。
身着粗布短衫的小二穿梭在人群中,手中的铜壶还冒着热气:“让让,让让诶。”
店小二精准地将茶水倒入杯中,一个旋身,灵活自如地给下一桌客人倒水。
柳时暮坐在这间茶肆的角落,这茶肆老旧,桌板都留下深深浅浅的刀痕,可见此处常常发生动乱。
堂间的说书先生声嘶力竭地说着元祈太子三治天灾,救百姓于水火,却被妖女残害的故事。许是故事太过老旧,又或许是无人在意,底下只有三三两两的叫好声。
柳时暮蹙眉看了看时辰,着实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小二,结账!”看来今日他也不会等到他要等的人了。
店小二笑眯眯走过来,收走桌上的铜钱:“客官您慢走诶!”
柳时暮方起身,此时门口走进一位玄色装束的人,目光对视之际。柳时暮复又对店小二道:“不急,再上一壶茶来。”
店小二心感奇怪,但还是应了声好。
柳时暮再次坐下,对着堂中的说书先生喝彩:“好!”
有人走近:“这位郎君可否拼个桌,我寻个地儿歇歇脚。”
柳时暮专注于堂中,眼皮都未抬一下:“自便。”
那人在他身侧坐下,借着喝茶的动作,压着声音道:“上次跟踪我们的那伙人,我查到背后是谁人指使了。”
柳时暮奋力鼓掌,没给他一个眼神:“六皇子?”
灵童眼神微眯:“你知道?难不成王爷的血书上写了凶手身份?是不是六皇子?”
柳时暮:“你该担心的是六皇子背后的虞家,掌握兵部,勾结世家。若真是虞家所为,就算你想洗清冤屈,也不过是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