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姜樾之正想着,祁元意见她没反应,再次央求道:“樾之,你能陪我去么,我一人实在有些……”
  姜樾之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不可,大选在即,我不可在此时出一点差错。”
  祁元意难掩落寞:“是啊,成为太子妃是你从小的心愿,这般关键的时候,是不能有一点马虎。”
  姜樾之略感歉意道:“殿下看重之人,定能再获魁首。”
  “原本想你也一起去,帮我给宋郎君投一票。”
  姜樾之将面前的马蹄糕往她那边递了递:“宋郎君去年便享誉盛京,这一年下来只会越发的声誉鹊起,魁郎之位必是囊中之物。”
  祁元意拿起糕点放入口中,心情平静下来,原以为像姜樾之这样的名门闺秀,会唾弃她这等行为。
  前朝人迂腐,对女子管教甚严,以至于如今朝中还有不少前朝官员,对女郎逛青楼一事口诛笔伐。
  可青芜坊是陛下默许开设的,无论男女都可进入听曲儿享乐,并不是谁的专属。
  可那靖国公夫人,出自汝阳何氏,是前朝皇帝近臣。虽然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但关于女德女训之礼依旧铭刻于心。
  靖国公府上下,自小以储妃之礼教养姜樾之,瞧着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
  “等会,我搭乘你的马车出府,你载我到青芜坊,自行回府便是。”祁元意道。
  只是搭载一程并无大碍,姜樾之欣然同意。
  时值黄昏,盛京城西边撒下一地霞光,余霞散成绮,增添了几分瑰丽之色。
  青芜坊前的马车络绎不绝,龟公们将红烛高挂,一座琼台玉阁,倚红偎翠,弦歌之声似近又远,欢乐场之中携男伴女,满面红光。
  马车停在坊前,五公主换了身轻便的衣衫,被侍女搀扶而下:“多谢你送我来,你快些回去吧。”
  姜樾之掀开车帘与她告别:“殿下千万小心,里面鱼龙混杂,我派人在坊前接应。殿下若想回府了,找他们几人便成。”
  祁元意点头:“好。”说着便提裙进入那画阁朱楼。
  姜樾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哑然一笑。
  眼角瞟过坊前挂着的红底金字的名册,楚千瓷的名字赫然在上。
  另一侧红底黑字上头写着许多名字,宋溪的名字夹杂其中,看来是今日参与魁首之争的名册。
  宋溪,扶风,竹青,及——柳时暮。
  姜樾之看到那名字时,惊愕一瞬:“他……怎么会?”
  车中的南星见姜樾之迟迟没有反应,出声询问:“娘子,怎么了?”
  姜樾之放下车帘,垂眸沉思。
  南星见她还没有下令驱车的准备,又不敢打扰她思考,便静静等候,掀开车帘往外看,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人来车往,马车不可停留太久,直到身后有人催促,南星才回头打算提醒。没想到正巧对上她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眸,似乎带着某种坚定。
  “走吧,回府。”
  马车缓缓而行,车中气氛却诡异的安静。
  “娘子方才看到什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姜樾之摇头:“没事,各人自保的手段罢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成为九公主的裙下之臣,哪怕从一介乐师争一争那魁郎之位,也想摆脱任人宰割的命运。
  柳小郎君郎绝独艳,也不知道与那位宋郎君相
  比,谁更胜一筹。今夜的魁郎之争,怕是精彩万分。
  车身微晃,车帘扬起一片小角,从那条缝隙之中窥得金乌西沉。
  太阳迟早会西沉的。
  “这是什么?”南星的声音陡然扬高,她手中赫然多了一个香囊。
  姜樾之接过细看:“这是……殿下的。”
  南星点头:“是的,奴婢记着是殿下挂在腰间的,没曾想落在车中。娘子不若明日送回五公主府。”
  姜樾之握紧那个湘色白鹭纹荷包,忽然沉声道:“掉头,回去送香囊……”
  当姜樾之跨入寄浮生时,她才赫然回神自己做了什么决定。映入眼帘是漫天的红绡,袭入鼻尖是浓厚的脂粉香夹杂着浓郁的酒香,熏得脑袋昏涨。
  寄浮生如其名,如天上宫阙,中央是一座巨大的莲花台,周围通了水渠,流水潺潺,混着丝竹之声,清雅之间悠悠透着几分淫靡之音。
  两侧红漆木制楼梯蜿蜒至二层,柳眉星目的小倌半倚在楼梯边,持扇浅笑。衣衫半露,露出修长的脖颈,一举一动尽是勾人。
  “小女君是头一回来吧?”
  就在姜樾之呆愣之际,手臂缠上一双手。她一个激灵抽出自己的手臂,不住地向后退。
  小倌面上擦着厚厚的脂粉,满眼调笑:“还真被我说对了。”
  “我是来寻人的。”
  小倌娇笑出声:“是,来这都是为了寻人的,就是不知道小女郎寻的是何人,男人还是女人,丰腴的还是纤瘦的?”
  姜樾之连连摆手:“我自个寻。”
  小倌也没追上去,站在原地笑着呼喊:“来人,给这位女君寻个好地儿,今晚可是热闹,来了可不许走。”
  姜樾之眼看四面八方蠢蠢欲动的小倌,加快脚步离开。
  “樾之?”
  姜樾之的手臂忽的被人握住,她猛的回头——
  第18章 神君现世她亲手为他覆上白纱…………
  祁元意面带惊讶地打量她:“你怎么来了?”
  姜樾之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荷包慌乱地塞在她手中:“殿下的东西落下了。”
  祁元意满眼狐疑:“这,你明日派人送回府上就可,怎么还亲自来一趟。”
  姜樾之一时语塞:“我……我担心里头是殿下的体己钱,来烧金窟不带钱怎么行?”
  祁元意了然一笑:“还是樾之心细,不过这里头不过是些口脂胭脂。”
  姜樾之羞赧,心不停地跳:“既然如此,我就先回了。”
  “诶等等。”祁元意拉住她的胳膊,“我方才寻到个好位置,见到有个身影像你才过来瞧瞧。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诶——殿下,等等。”姜樾之没有拒绝的机会,被生拉硬拽地挤入人群之中。
  灯影渐渐昏暗,丝竹声越发激昂,鼓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曲水流觞,群艳毕至,红裙鸨母徐娘半老万种风情,头戴一朵硕大的牡丹,口脂鲜红,身姿婀娜地走到莲花台中间,清清嗓子道:“诸位久等了。”
  堂间安静下来,左拥右抱的客人,酒酣耳热,在下面起哄:“快让宋溪扶风出来,我看今儿又是他们俩一决高下了吧。”
  今日选举魁郎,因此寄浮生比之前多了不少看热闹的男客。
  “就是,去年我就投的扶风,今年必然是扶风成为魁郎!”一女郎喝红了眼,对自己追捧的扶风信心十足。
  祁元意在姜樾之耳边道:“宋溪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宋郎君,一舞一曲,仿若谪仙下凡,等会你一定要瞧仔细了。”
  姜樾之讷讷点头。
  知道众人都翘首以盼,鸨母也不多耽误,按照顺序让今年报名的小倌们上台展示自己的才艺。
  有的弹琴,有的跳舞,还有的即兴作一首淫词艳曲献给前头的女君,媚眼如丝勾得那位女君春心荡漾。
  这些小倌面容姣好,才艺算不得惊人但也还能入眼,毕竟能到寄浮生这青芜坊头三司的人,必然没有俗货。
  可去年的宋溪太过惊艳,总叫人觉得未免有些乏味,差了些什么。
  王甲:“你们听说了么,宋溪其实去过九公主府,也留宿过一晚。九公主看起来还很宠爱他,只是第二天人家就走了,九公主发起邀约他也会应约,只不过再也没有留宿过了。”
  底下人看着表演,津津乐道这些风流韵事。
  张乙:“这事也不稀奇,宋溪这人脾气怪得很,伺候谁都只伺候一夜,九公主也不例外。看起来倒有那么几分不畏强权,不为钱财的志气了。”
  赵丙闻言嗤笑一声:“不为钱权,你们也太看得起他了,一届娼夫,你能指望他有多少志气。爬床的东西,女人**的玩意儿,不过比旁人聪明几分,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被九公主玩腻了的人能绕盛京一圈。他这般做法,不就是为了在九公主那留点新鲜感么。不然有一天被人厌弃,如怨夫一般,有失他魁郎的身份哈哈哈。”
  三人围坐一起,赵丙显然是喝多了,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地往外冒。
  祁元意仰头灌了一杯酒,姜樾之轻抚她的肩安慰。
  “没事,我早就听过他的为人了,风月场所规则如此。”
  姜樾之望着献完一舞退下的小倌,一旁女郎聚集的地方已经开始攒动,因为下一个出场的就是那位扶风小郎君了。
  “扶风!扶风!”
  四周的羊角灯被忽然吹灭,莲花台边烛火跳动,伴随着哗哗水声,水汽萦绕,一层雾气从四边而起。
  水雾中,影影倬倬一人,孔雀霓裳舞衣,颔首抬眸,嫣然一笑,天外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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