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加之温廷誉起初属意的女婿人选是谢玦,本就不满和姜家的婚事,只是如今退而求其次才勉强默认了,谁知今日却意外得知姜至宁死不从,还和宛宁出城至夜才归,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姜家暂且动不得,但她宛家算什么东西!
  **
  宛宁半夜方归,脸色还不太好,欲哭无泪的样子,一见姑姑宛蘅岫,就委屈巴巴地抱着她哭了出来,宛老爷又气又心疼,莫不是姜至那小子欺负了她?可这种话,他哪里敢问,又见她像是瓷娃娃一般快要碎了的样子,赶紧推她回房沐浴更衣休息,转头给妹妹宛蘅岫使眼色。
  这种事还是女人家问比较好。好在,家里还有个女眷,好在,妹妹这个时候回京了,此时他站在院中,吹着寒风看着半明半暗的月色,想起曾经那个人,那个抛夫弃女狠心的女人,在宛宁这幅光景下,若是她在,好歹是一份做母亲的安慰,为此,他再一次恨上了那个女人。
  大约大半个时辰后,宛蘅岫走了出来,宛老爷立刻摒弃念头,冲上去压着声音急急问道:“如何?可是受了欺负?”
  宛蘅岫知道哥哥心中所想,摇摇头:“放心,没事,姜至没欺负她……”她顿了顿,看了眼哥哥,欲言又止,将她的猜测吞进了肚子里。
  算了,哥哥定然是不希望阿宁和琇宸扯上关系,还是等弄清楚了再说。
  但即便她不明说,今晚谢玦的态度,怕是连个傻子也瞧出不对劲了,果然翌日一笑,宛老爷就喊来了宛蘅岫,沉默半晌,像是琢磨言语。
  “哥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宛蘅岫问。
  宛老爷看了看她,叹一口气道:“我今日要去忙玉器店和酒楼开市之事,你就留在家中看着......”他顿了顿,“在家照顾宁儿,别让她出门了。”
  宛蘅岫愣住了:“哥哥,你从不限制宁儿的自由的。”
  宛老爷拧眉:“以前不过都是小打小闹,闹成什么样总有我给她兜着,可如今在京城......”他凝神看着妹妹,“你应该了解,京城贵族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宁儿能承受得了。”
  他说着往外走去,又站了站脚,幽幽道:“或许,我该带宁儿回朝夏......”
  **
  想着宛老爷临出门前的嘱托,宛蘅岫看着正兴致勃勃将点心装盘的宛宁,她上前道:“不愧是我的亲侄女,还知道给姑姑送点心。”她的手刚伸过去,宛宁的身子一侧,脸颊红红的。
  “姑姑想吃,那儿还有,这个不行。”
  宛蘅岫手指戳她的眉心:“小没良心的,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姑姑了?”
  宛宁抱着食盒嘻嘻地笑。
  宛蘅岫抱着手臂揶揄:“你这小丫头出息了,京城的贵女们前仆后继地摔倒,你不声不响爬上了雪山之巅摘了那枝雪莲。”
  宛宁微微低头,心底有些酸涩:“可是姑姑,他生气了。”
  宛蘅岫道:“你哄哄他就是了。”
  “这么简单?”宛宁瞠目结舌。
  “还能多复杂?这感情一事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他在气头上,你就矮一头,哄着些,这事就过去了。”
  一路上,宛宁都在心里琢磨着姑姑的话,将手里的食盒抱得更紧了,对着车夫喊着:“再快些。”
  昨日的确是她失约在先,又被姜至搅和,表哥生她的气,待会她一定要好好表现的。
  马车停了下来,宛宁喊道:“到了吗?”
  她正要下车,车夫却站到了窗下道:“姑小姐,小姐,国公府的门房让我们从西门进。”
  宛宁愣了一瞬,半晌才道:“好吧。”
  她话说的轻巧,架不住心底有一丝隐隐的失落,不禁掀开窗帘看去,只见国公府的门外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正被车夫驾着停到国公府的车棚下,隐隐飘来一丝幽香。
  “今日国公府有贵客啊。”耳边是宛蘅岫的声音。
  贵客?会是谁呢?宛宁放下了窗帘,下了车,跟
  着宛蘅岫从西门入,跟着姑姑再次入府,方便极了。
  宛蘅岫朝她眨眨眼:“我先回院,这儿想必你已经很熟了,你自己去吧,待会我和梵玥一块去找你。”
  宛宁点头,熟门熟路往观澜院去。
  才近观澜院外的湖边,她不小心踩脏了一块泥泞,顿时一阵心痛,这可是为了来见谢玦特意穿的新秀鞋,她放下食盒,蹲在湖边,用手帕沾了水细细擦拭。
  一旁正要当差的两个丫鬟走过。
  其中一个满是不服气:“昨日才办的宴会,今日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也不害臊!”
  另一个道:“为何要害臊?昨晚宴会也算是有了默契,这位就是咱们将来的国公夫人了,我看你就是嫉妒了,谁让咱们身份低贱,哪里比得上人家郡主高贵呢。”
  那个小丫鬟还在喋喋不休的不甘心,宛宁蹲在那,手帕在湖水中飘走了,她的脸像是中了一刀的苍白,失了心魂。
  “咦,这不是宛小姐吗?”
  宛宁背脊犹如划过一道闪电僵直了,蓦然回头站起身来,可因为蹲得太久,起得太急,猛然间眼前一黑,身子打晃往后倒去,幸好有人及时拉住了她。
  “宛小姐,你没事吧?”
  还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只是离得更近了,宛宁忍住喉间的酸涩,缓过神来睁开眼,抬眼,撞上一对深邃焦急的眉眼,是谢玦,他正握着她的手臂。
  宛宁心头一动,转而看到了萧姗音,她如遭雷击一般掣回自己的手。
  谢玦眉心皱得更紧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宛宁低着头闷声道:“我来找玥玥。”
  “找玥玥?”谢玦冷嗤了一声,“这与春山可望居是相反的方向。”他漆黑的眼膜紧盯着她,隐在深沉幽暗的眸底的是不可告人的期待。
  宛宁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木然道:“走错了。”
  谢玦倏然攥紧了手指,眸底浮上了戾色,冷喝一声:“来人!”
  正巧有丫鬟走过,急忙应了声。
  “送表小姐去春山可望居!”
  宛宁抬头,对上他沉怒的脸色,倔强道:“不劳表哥费心!我不会再走错了!”
  谢玦的脸色更差了,抿紧的唇线愈发冷厉。
  萧姗音看了眼地上的食盒,柔声道:“这也是要带给梵玥小姐的吧?”
  她拿了起来,宛宁突然一股气冲到了天灵盖一把夺了过来,扔进了湖水里:“刚刚脏了,喂狗就是了!”
  萧姗音被她张扬的性子惊到了,愣住了神,看着她转头就跑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谢玦,蓦然心头一紧,那没有对宛宁的张扬无礼而不满,却有隐忍着怒意的沉痛......
  她与谢玦自幼相识,虽不至于太过亲近,但碍于贵族间的关心,也是相处过的,几个月前,当娘告诉她有意与谢家联姻,对象便是谢玦时,她脑海中跳出的就是那张无与伦比的脸,永远的清冷,似乎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和表情的云淡风轻,印象最深的就是长公主的丧礼上,她跟着父母来吊唁,看着谢玦异于常人的冷静,脸色虽然阴沉,却看不到其他情绪,举手投足待客之间,依旧端方从容,她狠狠震动了。
  其实她对谢玦没有特别的感情,只是觉得他很好,家世好,地位好,相貌更是一绝,位极人臣前途无量,配得上她,所以在她拒绝了其他贵族的婚事时,默许这桩婚事了。
  跟着娘进京,时隔十年再见谢玦,他愈发高大瑰伟,执杯轻笑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的心,动了一下。
  进京前,娘告诉过自己,定国公最是清华矜持,克己复礼,最不喜为人张扬放肆,所以她很温柔,不必装,她一向注重仪态。
  但她不蠢,自然早已注意到这位宛小姐,天仙儿似的可人儿,她心中微微泛酸,但她自知二人之间身份有云泥之别,所以她告诉自己不必将这位宛小姐放在眼里,昨晚宴会之后,她更是胜券在握,可方才,她的心仿佛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此时季平走了过来:“公爷,见过郡主。”
  萧姗音颔首,见谢玦看过来,她微微一愣,脸颊有些热,还是得体地福身:“我也该回去了。”
  听说宣和君主是奉王妃的命来送些荆南特有的点心,季平等着她离开,道:“公爷,宛老爷那遇到了一些小麻烦,看上去像是温家的动作。”
  谢玦眉头微蹙,正要离开,身后传来大婶的惊喊:“要死了!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往湖里扔东西!快来人啊!”
  谢玦站住了脚,回视半晌,朝大婶走去,季平微愣跟了过去。
  “把东西捞上来送我院里去。”一把冷冽威严的声音响起,大婶唬地一跳,一见谢玦,立刻跪下了,连忙应“是”。
  见谢玦走了,那些府兵也将食盒和泡了水的糕点捞了上来,大婶奇奇怪怪地嘀咕:“这泡了水的糕点公爷怎么还稀罕上了?”
  季平也在震惊中,想明白了,想来是表小姐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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