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备马。”五公主沉沉开口。
禁卫军见她神色不对,不敢备马:“下官为公主备车。”
“我让你备马!你没听到吗!”五公主疾言厉色地怒喝,全无往日的温婉,凌厉地瞪着禁卫军,吓得禁卫军慌忙低头,牵了马来,五公主立即踩着马镫一跃而上疾驰而去。
一路疾驰,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口,她跳下马背时,几乎趔趄,扯着缰绳站稳,门房见她如此行色匆匆,连忙迎了上来,她却径直进了府。
外管事见状,一面行礼一面跟着问:“公主驾临,可是有急事?容奴才去通传一声,让公爷前来接驾。”
虽说公主来不必通传,他家公爷也从没有接过公主的驾,可她这样直接往里冲,外管事还是不放心,谁知五公主一句话也不说,只阴沉的脸往观澜院而去。
“公主,公主!”此时石通闻声也疾步走了出来,试图拦住她,但她是公主,又如何拦得住,一行人跟着就跟到了书房门口。
五公主在倏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急促的心跳骤然停顿一瞬,继而猛烈撞击着胸膛,她看着书房里的谢玦,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沉寂,仿佛失了所有神采的沉寂,眉眼间乌沉沉的直直压进她的心头,疼,钻心刺骨的疼,她扶住了门框,试图撑住她发抖不稳的身子。
“公爷,五公主来了。”石通急忙出声。
这时,他才抬眼看过来,那双精锐的眼眸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冷寂的没有一丝温度,五公主如坠冰窖。
她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克制着情绪的起伏,压着声线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和公爷说。”
石通看向谢玦,谢玦眼底不见波澜,摆手,石通立即退下了。
五公主步入房中,一步一步,都像是走在剑刃上,她在书案前站定,一动不动地望着谢玦,这个她爱了十五年的男人,这个她从小就以为将来会成为她的丈夫,即便当年他的拒婚,她都没有怀疑过他最终会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她固执地看着他,像是想从他的眼底看到什么。
他也看着她,只有,平静如水,永远的清清冷冷,即便她现在样子可能十分狼狈,也挑不起他的一丝情绪,那一瞬间,她仿佛被洗劫一空,一股酸楚悲凉急剧而来,刺红了眼,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声线不稳:“为什么?”
第48章 拒婚她配不上你。
谢玦眉宇间是凛然端正的冷意,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她在说什么。
五公主强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哽咽问他:“为什么要拒绝父皇?表兄,我们自小在一块,一起拜师学习书画,拜师学习古琴,我们是表兄妹,也是师兄妹,情谊不该不同常人才是吗?”
因为那些拜师,都是她跟着表兄的,都是她求来的,才这样痛:“表兄,我不信你不懂……我对你……”
谢玦缓声打断了她,嗓音微凉:“你永远是我的表妹,师妹,是大周高贵的五公主。”
一句话将五公主打入万丈深渊,她眼前一黑,趔趄地扶住桌角,“高贵的五公主”,她低头笑了起来,眼泪滴落在桌角,晕染开来,事到如今,他还在提醒她,让她注意仪态,何其冷酷,何其残忍。
她不堪打击,慢慢站直,揩去眼泪,盈盈而笑,像是冷静了下来:“表兄,你身份尊贵,承担着整个谢氏家族的未来,理应该娶个匹配的妻子,不至于让老令
公失望,至于那些喜欢的人,将来收进房,做妾室,做通房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谢家的荣耀,表兄,你说对吗?”
她说的如此明白了,只要和她成婚,将来他纳妾,她绝不会反对,卑微至此。
谢玦拧眉,似是不快,凝视她半晌,反问:“我何时说过要纳妾?”
五公主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言下之意便是若是成了婚,他就会一心一意当个好丈夫。
看着她似是燃起了希望的样子,谢玦心中微叹,不愿再浪费时间。
“我想皇上已经告诉你我拒婚的理由。”他清冷提醒她。
五公主脸色一白,父皇的话再度荡在耳边。
“琇宸明确拒绝了这门婚事,他就跪在那,他说,他已心有所属,他求朕,第一次求朕,在合适的时机为他赐婚。”
她一直强忍着痛苦,羞耻,感觉到再一次的羞辱,终于爆发,声嘶力竭:“你怎么能那么做!她身份那么卑微!她根本配不上你!她也无法帮你承担起谢氏家族的未来!”
“她配得上。”
谢玦冷肃地看向她,眼底尽是对她轻视了那个人的不快,像刀子一样扎在五公主的心底。
“何况,若是谢氏的未来需要靠我的婚姻来维系,那是我的无能。”他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却是那样决绝,隐着矜傲。
五公主节节败退,她木讷地看着他,她忘了,谢玦看上去沉稳矜持,年纪轻轻就一派老成,总是云淡风轻的运筹帷幄,但他其实是个骄傲的人,他自小众星捧月,又怎么能容忍他的婚姻成为筹码,他可以娶一个不喜欢的人,甚至可以终身不娶,但绝不会让人拿捏着谢氏的前程来逼迫他。
还有一个她最不想承认的,这些或许都是他的借口,一个让他能明媒正娶到宛宁的借口。
这个理由几乎让她灵魂结块,注入不了一丝一毫的人气。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一般的书房谢玦再度开口:“公主,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宫了。”
五公主知道,谢玦绝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怜惜,她恨谢玦,恨他的无情,她挺直了腰杆,第一次在他面前端起了公主的高贵,直视他,幽幽说了声:“那就祝公爷得偿所愿了。”
若说这是一句祝福,更像是一句温柔的诅咒,她看着他,没有感情地颔首,转身离开。
一直守在书房外的石通迎了上来,头也不敢抬:“公主,小的让人给您备车。”
五公主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多少,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为了她的颜面,她将自己武装起来,神圣不可侵犯,像只骄傲的孔雀,温柔之下极尽不可一世。
却在走出观澜院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宛宁。
一袭青色的襦裙袅娜多姿,站在一棵金桂树下,笑意盈盈地“指点江山”。
“不是,是那一枝!”
“小姐,这枝?”
“不是,你好笨。”宛宁有些气呼呼地蹙鼻,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一颦一笑都在讽刺着五公主,告诉自己是个失败者,叫五公主恨之入骨。
宛宁不经意间回眸,正对上五公主冷漠的目光,她心中一颤,有些心虚地干咳一声,站好了。
今日她听说五公主这时候进了国公府,直接进了观澜院,神色也不太对劲,她的心就揪了起来,都黄昏了,这时候来找他做什么?还神色不对劲……
她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和隐隐的酸意,故意说要摘些桂花晒干了做甜汤做糕点,这就带着流霞来了。
没想到对上了五公主的眼睛,她的眼睛红红的,她哭了?宛宁一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为何哭了?当着他的面吗?那他呢,有抱着她安慰吗?
一时间,宛宁握紧了手里的桂花,脸上藏不住地浮上酸意,还是秉着身份,朝她遥遥行礼。
石通见这两位主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生怕她俩有交集,忙道:“公主,车已经备好了。”
五公主冷厉扫他一眼:“怎么,你怕我寻她的麻烦?”
可不是嘛,瞧瞧您的样子像是要吃人。石通笑呵呵地否认。
石通是谢玦的心腹,他的态度几乎就可认做是谢玦的态度,看着他对宛宁着急的维护,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恨意,无视了宛宁,高傲地离开。
她不会在这寻她的麻烦,只会自降身份。
宛宁看着五公主离开,心中疑惑,流霞从树下跳了下来,扒拉着头上的树叶抱怨:“小姐!你都没认真听我说话!”
“什么?”
看着宛宁迷糊的样子,流霞无力地指着一枝高处的金桂:“我问你是不是那一枝嘛,我手都酸了。”
宛宁将手里的金桂推给她,咕哝一句:“你最没用了。”
说完自己走近了些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去捞那枝最繁盛的,谁知将手指拉长了也还差一点,她不服气,让流霞搬来一块石头,踩了上去,再去捞。
宛宁在石头上踮着脚尖,脚下顿时不稳,往后踩了下来,撞上了一方硬挺的胸膛,她蓦然回首,就看到谢玦优美如玉雕的下颌线,他贴着她的背,伸出手时碰到了宛宁僵持的手指,轻而易举采下了那枝金桂。
猝不及防,碰擦在指尖的温度直抵她的心尖,她耳珠红红退开了一步,看着谢玦递过来的金桂,她抬眼看向他。
“不是这一枝?”他淡淡问道。
宛宁撇嘴:“公爷这儿的东西自是都是好的,哪里就这一枝好呢,不然也不会引得旁人都往这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