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阑笙挑了下琴弦,指尖轻拨两下,一段轻盈的乐曲袅袅而出,随之宛宁白衣胜雪翩然而至,秋波盈盈容光惊世,怡王一口酒停在了口中,目瞪口呆。
  温善则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谢玦,素来他们聚首,谢玦基本不会在意舞台上的舞姬,长得如何,跳得如何,因他连眼也懒得抬一下,可今日......他目及之处,只有宛宁,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专注。
  看着宛宁翩跹,裙摆翻飞,犹如百合在月光下盛开,灵动绝俗,她的舞技无法与那些舞姬相比,可眉眼间那一点纯净,不带丝毫讨好,天真烂漫,就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夺了去。
  看着谢玦望着宛宁的目光,温善则心底的悲凉越甚,公主她......终究是输了。
  宛宁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她这支舞是跳给谢玦看的,回眸间,只看着谢玦。
  姜至即便年轻,却也看得出谢玦三番两次的针对意味着什么,他自信满满的心开始动摇,焦急的四处找寻宛宁,所谓先下手为强,只要在谢玦之前将宛宁抢过来,他就赢了!
  所以当得知宛宁也许会在听音阁时,他飞奔冲了过来,听到乐声,他也不曾多想,箭步而来,却在门口猛然一震,瞳孔骤然紧缩,看到宛宁在台上翩翩起舞,飘回的水袖像是一把利刃横刺过他的眼,忽然之间,因剧烈奔跑跳动的心,骤然就停止了。
  宛宁每一回的起势,落式,翩然回雪,那双明净澄澈的眼睛,只看一处,那一处,坐着这世间无可比拟的男人,是谢玦。
  他瞳孔中宛宁轻盈的身影变得模糊,变得重影,他只觉得天地回转,眼前一阵一阵的黑,紧紧扣住了门板,指甲抠进了木板中,他也浑然未觉。
  最后一个音停止了,宛宁收式,娉婷而立,一张脸红扑扑的,娇喘吁吁,兴奋又期待地看着谢玦。
  谢玦凝视着她,眼底浮上一抹清浅的笑意,缓缓鼓掌。
  宋含章也鼓掌:“宛宁,深藏不露啊。”这句称赞实在过誉,但表在“谢玦的宛宁”身上,便是恰到好处。
  怡王不服气,撇着嘴跟着鼓掌:“跳得还不错。”
  温善则默默鼓掌。
  宛宁才不管别人怎么称赞,只是想着方才谢玦看她的目光,她顿时脸上一热,双手捧着脸,止不住的笑意。
  阑笙见她偷着乐,也低笑一声:“我先过去了,你再乐会,换了衣服过来。”
  宛宁羞赧地垂眸,见阑笙出了门,她才捂着脸笑出来。
  突然门被大力踢开,她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姜至寒着脸冲了进来,她震惊极了,还没开口,姜至就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拖走。
  “姜在野,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她打着他的手,他却纹丝不动,只一个劲拉着她走。
  “姜在野,你放开我,我要生气了!”
  他一路拉着她跑,直往无人的地方跑,宛宁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到现在的害怕,开始放软了语气。
  “姜在野,你弄疼我了!”
  姜至将她带进了一处无人的院子,一把扯过她,控制不住地暴喝:“疼吗?有我疼吗?”
  宛宁对上他猩红湿润的眼睛,悚然一惊,下意识就要逃,却被姜至拦腰抱过来,圈在他和石桌之间,他压着桌面,不让她逃,石桌的冰寒刺入掌心,他只觉得遍体生凉。
  “是谢玦对不对?是他!”姜至愤怒中迸出深沉的沉痛,声音暗哑,“为什么偏偏是他!”
  宛宁见他情绪这样激动,不敢轻举妄动:“在野,你冷静些。”
  他盯着她,愤怒沉痛中是浓浓的情意,藏也藏不住,挡也挡不住,宛宁陷入了一双耀眼而锃亮的黑眸中,强烈的情意让她生硬地别过脸去。
  这一逃避,姜至的心传来撕扯的痛:“你明白,你全不明白是不是?”
  宛宁抿紧了唇,她的沉默让姜至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小心翼翼抬手抱住她,她的挣扎让他倏然收紧了手臂:“别执迷不悟,你和他没有好结果的,阿宁,别喜欢他......”他似命令更似乞求。
  “在野,你先放开我。”她用力推着姜至,可她哪里推得动一个身怀武功,武功还不弱的少年呢,“在野!”她有些失了耐性,冷硬地喊他。
  这一下下的推拒,让姜至心如刀绞,他抱着她怒吼:“他是谢玦,不是别人!他是注定要娶公主娶郡主的!他的身边永远不可能是你!”
  宛宁挣扎的动作蓦然僵住了。
  突然一阵劲风而至,姜至被大力扯开,一脚被踹翻在地,宛宁被拉扯撞进坚硬如铁的胸膛,抬眼是谢玦寒如冰霜的脸,姜至怒不可遏,愤然而起,才出手,谢玦的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就势翻过半个身子,扫到了身后一片竹篱笆,哗啦啦倒了一大片,嘴角渗出血来。
  宛宁惊呼一声,正要去扶她,按在她腰间的手倏然收紧,她顺势贴进了谢玦的胸膛,动弹不得:“表哥......”宛宁不满又惊诧。
  “住口!”谢玦冷冷呵斥,低头看她,眼中是隐忍的怒火。
  他克制着,极力压制怒火,将宛宁抱在怀中,斜睨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姜至,一张脸寒意刺骨,声音森然低沉,警告姜至:“最后一次。”
  谢玦搂着宛宁转身,身后传来姜至气急败坏的声音:“谢玦,你根本娶不了她!”
  宛宁抬眼看他,是他紧绷的下颌,冷峻如玉,他停了下脚步,没有回答,再度带着宛宁离开,宛宁一双明亮的眼睛黯然,无声地跟着他走。
  第47章 冷战在她心底,他谢玦算个屁。……
  姜至那句怒吼尤回荡在耳边,谢玦的沉默以对也让宛宁的心直往下坠。是了,他其实从未说过会娶她这样的话,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人物,又怎会困囿在她的情爱里。
  五公主说的对,情爱于他,不过就是一时的调剂,一点点缀,只是恰好是她而已,不是非她不可。
  一瞬间,她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凝结一般,脚下的步子也打了一晃,为了镇定,她站住了脚。
  几乎同一时间,谢玦察觉到了,也站住了脚转身看她,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却知道他正凝注着她,异常沉默,这种沉默让她心慌,也让她生气。
  当气恼压过了心慌,她出口就是为姜至抱不平:“你不该打他。”
  谢玦知道她在生气,或许是因为他方才没有给姜至一个明确的答复,为此他心底隐隐有一丝欢喜,陌生的欢喜,却听到她说这句话时,荡然无存。
  他自小就老成,就懂得生气就最无用的情绪,不管何事,发生就拿出对策去解决,生气只会浪费时间和影响判断力,但自从认识宛宁以来,这几个月他生的气比二十几年加起来的次数都多。
  偏还无可奈何。
  一口气闷在胸口,他冷吓了一声,吐出一口怒气似的,结果他吐纳间
  又将这股怒气给吸了进去。
  宛宁抬头,皱了眉语带讥讽,“今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宴会,你动手打了姜家的人,传出去多影响你们谢家的声誉,多影响你定国公光风霁月的性情。”宛宁说着低下头去,心里酸酸地补了一句:多影响你将来和公主说亲啊!
  谢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宇间有一股凛然的寒意,压着胸腔极盛的怒意,声音极冷极沉:“你是在乎我的名声,还是心疼我打了姜至?”
  宛宁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那一丝心虚被谢玦捕捉到,他的凤目黑漆漆似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方才在听音阁,怡王的话你听到了是吗?”
  宛宁的心一股钻心的疼,抿紧了唇不语,她废了好大的力不去在意,他却如此轻飘地撕裂开来,一股怒意直冲她的脑门,面色更加冷漠。
  谢玦修长的手指倏然攥紧,手背青森,指骨泛白,他压抑到了极点,眼底是无以名状的晦暗:“不管我娶公主亦或是郡主,你都不在意是不是?”若是她连这点都不在意,那就意味着,在她心底,他谢玦算个屁。
  他气得心疼,失了所有涵养,自出生起,他的生分就注定是不凡的,他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捧着他,顺着他,何时被忽略过,可偏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将他的所有恼怒看在眼里,却只担心挨打了的姜至!
  宛宁被他的冷漠刺伤了,抬头直视他,眼底的星光闪耀是杂乱无章的,像是一场兵荒马乱:“我在意有什么用?你能反抗你祖父来娶我吗?你能放下家族荣耀家族前程放弃高贵的妻子来娶一个商贾之女吗!”她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额角因激动冒出虚汗,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整个人软了下来,脆弱的像是一点就破的泡泡。
  谢玦一阵心慌,抬手想要拥她入怀,宛宁却往后退了一步,胡乱擦着眼泪,她不是不知道她和谢玦地位悬殊,只是之前她刻意忽略了,她喜欢他,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她想,他那么有本事,几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这一点点的悬殊,或许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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