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当池镜花与他对视,一如初次在山中见面,少年五官绝绝眉眼如画,完全是照着她喜欢的模样生的,只是面上多出失落的情绪。
门窗紧闭,四周无风,自然也不冷,可脸颊却隐隐发烫。
她湿润的眼睫上下眨动一下,强行压下心中蔓延的强烈的羞耻心。
“你现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忙活这么久,她自然期待听到他的表白。
“我不明白……”
好不容易与她独处,少年本能地伸手揽住她,低下头,额头轻抵着她的肩膀,当嗅见她身上的气息时,呼吸稍显急促,语气却充满讨好的意味。
“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你才能继续留在我身边?”
什么跟什么啊!
与其考虑他做错了什么,不如想一想他究竟为何会这样!
眼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池镜花甚至想着要不她直接表白在一起得了。
反正,她也喜欢他。
可若这样的话,奚逢秋为了跟她在一起一定会说他也喜欢她,可他真的明白自己对她的情感是出于喜欢吗?能让好感度提升吗?
这样一来,不过是让他们之间多了重“情侣”关系而已。
不行!
这样就跟以前没区别了。
不能再像那样稀里糊涂地相处下去了!
感受到他离自己愈靠愈近,在奚逢秋埋进她的颈窝前,池镜花咬牙推开他,双手按在他的脸颊,唇瓣轻轻擦过他的额头。
许久未曾主动亲近他,池镜花不大好意思地轻轻抿唇,直到做好心理建设,才把飘忽不定的视线定在他脸上,问出史上最羞耻的问题。
“感觉如何?”
轻飘飘的吻所夹带的湿润香甜,自他额头向下蔓延,仿佛一条天然的鱼钩,引他慢慢俯身向她靠近,额头紧贴着她的,无意识地想向她索取更多。
他眼睫低垂,唇角微扬,静静阐述自己的身心体验。
“很高兴,很舒服,想让你继续亲下去……”
在他吐出更多虎狼之词以前,池镜花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他口不择言的嘴巴。
四周静默,只闻彼此逐渐重叠的心跳声。
池镜花调整下呼吸,表情严肃地望着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亲你。”
——在他明白自身感情之前的最后一次。
“我不会再跟你这样独处,更不会像刚才这样亲你。”
——因为毫无意义。
少年握住她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他歪了歪脑袋,唇角弧度渐起,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杀意表明他对吴清泽的厌恶之情。
“是因为吴清泽吗?”
池镜花摇摇头,狠狠按了下他的指尖,表明自己现在就在他面前,与他人无关。
“不是,跟吴清泽无关,奚逢秋,是我不想再跟你这般了。”
她费劲吧啦地有意撩起他的欲望,却又故意推开,不断拉扯间,是希望他赶紧明白自身情感。
“奚逢秋,我只跟你做过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再亲密的事情,只要是跟你,我都不会讨厌,可是,你却并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如同下达最后通牒一般,池镜花就这样决定了他们今后彼此的命运,除了心意相通,没有第二路可走。
“今天,我不会去找吴清泽,但是明天,我还是会去找他的。”
池镜花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哪怕见他眼眶微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只会劝自己不要心软。
末了,怕剂量不够,池镜花特意补充一句:“因为我答应过他的,还有,你不要为难他。”
她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话,一边心里不停地跟吴清泽道歉,把他当成工具人利用真是对不起!
“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该回去了。”
语毕,她把他推出门外,不由分说地关上门,把他赶回自己的房间,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不这样与他划清界限,真的能够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奚逢秋委实不明白。
他想了很久,觉得若池镜花只是个纸人就好了,就可以把她永远带在身边。
可她为何不是纸人?
为何不能与她骨血相融。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当夜色降临,月华洒满人间,他不知满足地透过白鹤的眼睛窥见少女的睡颜,却再也无法触碰、拥抱。
可是——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当再次游走在失控的边缘,奚逢秋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和行动自完全受她影响,仿佛自己才是她手中的纸人,一举一动皆由她操控。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不理解。
奚逢秋微微转动瞳孔,收回黏腻潮湿的视线,盯着停在掌心的三枚铜钱。
或许,只有当他想明白这究竟出于何种感情,池镜花就愿意与他在一起了。
他开始试着替自己占卜。
当铜钱抛出又接住后,奚逢秋却看不懂这从未见过的离奇卦象。
但他或许知道该去找谁。
因为道士可远比他要擅长占卜问卦。
当奚逢秋踏着浓稠的夜色找到赵星澜时,他正跟纪望慕有说有笑,耳根微微泛着红意,时不时地眼神心虚地乱瞟,然后看见了站在门口之人。
见他主动登门,赵星澜十分诧异地询问具体原因。
奚逢秋缓慢摊开修长的五指,月光照耀下的掌心躺着的三枚铜钱所掷出的卦象,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护着。
“能帮我看看这个卦象吗?”
神色平静,语调温润清端,叫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赵星澜瞅了一眼,犹豫地挠挠头,又回过头看看坐在屋内的女鬼,这回不止耳尖,连双颊都如红透了柿子。
“你……你不知道自己喜欢池姑娘吗?”
第92章 你为什么不爱我?
喜欢……
喜欢人?
喜欢池镜花?
月光自最高处倾斜而下,斑驳模糊的树影流连在他衣间,映在他的面颊。
奚逢秋神情呆滞地瞳孔微转。
他眼眸微垂,失去焦距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铜钱卦象。
这代表他喜欢她吗?
可是,他怎会喜欢别人呢?
父亲和母亲分明都说过他脑子不好,是个对他人生不出任何情感的怪物。
难道母亲说错了吗?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当“喜欢”一词如洪水般占据他的脑海,想要见到池镜花的欲望由一道不显眼的细缝迅速扩张高山沟壑。
他握了握苍白的手指,面不改色地向赵星澜道了声“多谢”,转身往池镜花所在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晚,四周寂静,少年浅白的衣角时不时扫过地面干枯的杂草。
不多时,他已停在她门口。
屋内没有光线,毫无动静。
哦,对了,她还没醒。
尽管想见她的心情很是强烈,奚逢秋不愿打扰她休息,索性坐在门口耐心等待天明。
为打发这漫长而无聊的时间,他只能
翻出白丝,跟以前一样用翻花绳。
渐渐地,冬日的夜里开始起雾,冰冷的湿气沾上他的发丝,侵进他的肌肤。
奚逢看上去却心情极好的样子,他低着头,眼底含着淡笑,视线分明落在指尖,可思绪早就偏远了,唇瓣不自觉地轻轻张合。
“不冷哦……”
他想到昨日清晨池镜花通过白鹤问他冷不冷一事,既惊讶于她的敏锐,又高兴她始终放纵自己总是这般窥视她。
仿佛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否则就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注视着她、渴望着她。
就比如现在。
“好慢啊……”
头顶的乌云在缓缓飘动,时间过得似乎分外慢。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她呢?
会跟白天不太一样吗?
奚逢秋安静乖巧地坐在门口,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她。
而池镜花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许是她潜意识里也认为自己做得太过分,所以当天晚上,她便梦到了奚逢秋。
当然,不是什么春梦。
只有他在梦里把她死死箍在怀里,红着眼眶,低声下气地讨好她取悦她,情到至深难以自抑时会伏在她肩上,身体颤动地一遍遍地询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理他?
为什么不看他?
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
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活像一只失去主人怜爱的阴湿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