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心跳的很快。”
  池镜花咬牙回道:“你不也是!”
  没有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以保持心如止水。
  少年低声回应:“嗯,我也是……”
  ——仿佛,心脏只为她跳动。
  两人没再说话,知道双方情绪皆平静下来,奚逢秋才松开她。
  “这个。”
  很快恢复平静神色的奚逢秋用右手指尖覆上白绫。
  “可以帮我取下来吗?”
  “嗯,好。”
  池镜花轻轻点点头,将褪至肩膀的松垮衣领拢了拢,又为他解开他一直蒙住双眼的白绫。
  经过十几天,奚逢秋开始第一次尝试睁眼。
  当半湿的睫羽轻轻颤了几下,露出被睫毛遮盖下的蓝色双眸,仿若平静的海面。
  池镜花顿时呼吸一滞,莫名联想到他后背肩胛的蓝色莲花。
  嗯,都一样好看!
  池镜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能看见了吗?”
  奚逢秋摇了摇头,“还是看不太清楚。”
  “好吧。”
  见他眼睛尚未完全恢复,池镜花不免有些失望,垂头,盯着手中白绫叹了口气。
  见状,少年悄悄摸上她的眉骨,虽然眼前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可在黑暗中却一直有道熟悉的人影萦绕在身侧。
  他轻声笑了笑,指尖轻轻按了按,语气温温柔柔。
  “不过,我记得你的样子。”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池镜花,就算与他分别十天半个月,哪怕半年,也会印象深刻。
  不过,既然讨论到模样问题,她忽然很想问他一个一直围绕在自己心里、令她大为不解的问题。
  可怎么开口却是个大问题。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问别人这种问题。
  池镜花沉思片刻,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在心里打好腹稿后便直接问了出来。
  “咳!那你觉得,我跟金德镇的悬赏司小吏谁好看些?”
  是了,她一直记得他说过金德镇悬赏司小吏长相有趣这件事。
  少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指腹缓慢移动,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唇边带着浅笑。
  “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池镜花一下子来劲了,仰头直直注视他的双眸,对他古怪的审美表示强烈怀疑。
  “还是说,你更喜欢他那种长相呢?”
  她并非要指责他那几乎扭曲的审美,而是想要了解他的一切,所以,池镜花的语气相当平静,而且,充满求知欲。
  “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
  少年湿漉漉的睫羽轻轻颤动,飘荡在空中的金粉争先恐后地攀附而上。
  他垂下眼眸,静静阐述自己对于“美丑”的理解。
  “他的外表确实很有意思,可你不一样,你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
  “因为是你,也只有你可以轻而易举地给我痛苦、予我欢愉,所以,哪怕你只剩一具白骨、一副空壳,我也想一直与你在一起。”
  什么玩意儿?
  白骨?空壳?
  这么吓人吗!!!
  万万没想到,他在感情上能偏执到这种地步,压根不在乎她的外表和其他,只想要她,只喜欢她,并不仅仅局限于外在。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少年微微笑着,指尖轻柔抚摸着她的发丝。
  “还有,你很好看。”
  池镜花逐渐回神,得意地扬了扬头。
  “我知道。”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夸她长得好看,可奚逢秋喜欢她却并非因为这点,那么他自然不会在意她的长相如何,这么说,哄她高兴的成分居多。
  想明白这点的池镜花蓦然将脑袋埋进胸口,在聆听他的心跳声时,感受他流露出的明显爱意。
  奚逢秋转而拥住她,侧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隔着冰凉的耳铛,池镜花浑身蓦地一颤,却只能被他圈在怀里,把身体的一切气息渡给他。
  “那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他又在耐心征求她的意见,似乎只要她不给出明确回复,他就会一直找机会向她求证。
  池镜花认真思考了下。
  虽然“化为白骨也要在一起”这句话听着很吓人,可换个角度想,若他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那他有没有求生欲也就无所谓,反正只要她不死,奚逢秋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换句话说:她可以用自己绑住他的性命。
  池镜花同样抱住他,声音充满生命力。
  “我可是很能活的!”
  而且惜命。
  仿佛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把她锢在怀中的少年轻声笑了笑,胸腔微微起伏时,发出一道暧昧的靡靡之音。
  “嗯,我会跟你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此时此刻,池镜花什么也没想,只发自肺腑地,想要与他永远这般,再也没有别的糟心事来打扰他们。
  “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70/100】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奚逢秋唇畔笑意更深,掌心按住她的后脑,指尖轻轻插|进他的发丝里,以彼此的血肉填满二人之间的唯一一丝空隙。
  墨发从颈侧滑落,他微微俯身贴在她的耳边,声音如下了蛊似的诱人。
  “要寸步不离啊……”
  第80章 掌控他的一切。
  令池镜花没想到的是,他口中的“寸步不离”真就字面上的意思。
  自他确认了她也想与他在一起的心情后,此后几天,不管池镜花做什么在哪里,她的身边定有他的身影。
  春雨过后,天气总是明媚灿烂,大多数时,池镜花会拉着奚逢秋出门晒晒太阳,也即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毕竟,他看上去实在缺少阳光照耀,身为莲花可不得多晒晒太阳,等他们回到现实,估计快要入冬了。
  可就算只是坐在门口晒太阳,奚逢秋也要私心地与她紧挨坐在一起。
  当两道人影完全重叠,池镜花望着身下一白一蓝相互交叠的衣角,恍然记起刚认识他那会儿。
  端方有礼,还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就算想要拉她也只会用白丝缠住她的手腕。
  跟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想到这,池镜花忽然“噗嗤”一声笑声来,不由侧过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圈住他的脖子。
  “奚逢秋,你变得好黏人啊。”
  当然,她一点不讨厌。
  就像猫和狗两种宠物,她虽都养过,可若要二选一,她会毫不犹豫地选小狗,无他,她更爱黏人热情一点的。
  可奚逢秋比小狗还要粘人。
  不管她在做什么,奚逢秋总要陪在她身边,仿佛透过躯体凝视她的灵魂和骨骼,甚至每天早上从他身边醒来时,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
  若非曾亲眼见过他合眼睡觉,池镜花真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需要休息,只要每时每刻都要看着她就行了。
  唯一不理解:奚逢秋喜欢她,她也给予他想要的回应,可从始至终,池镜花却没有听见他对自己说过“喜欢”二字。
  这是为什么?
  她暂时还没想通。
  听见她夹带清澈笑意的声音,少年修长苍白的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眸,唇畔同样含着淡淡的笑。
  “因为看不清。”
  什么看不清啊!
  分明就是借口。
  不过当他提到“看不清”时,池镜花想起一直遗留在心底的疑问。
  她轻轻张口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阳光下,少年的皮肤愈发冷白,由耳铛投在颈侧的黑色阴影随风摇曳。
  他极轻地应了一声,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等她提问。
  池镜花知道他的意思,抬手以指腹轻轻抚摸他的眼睛,不想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鸦青睫羽在她指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一如既往地敏感。
  池镜花故意咳嗽一声,将他拉出想要与自己持续亲近的泥潭,抓住时间问正经事。
  “既然傩神的癖好是看你重演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这就说明以前你眼睛也受过伤,那你是怎么……怎么度过的那段时间的?”
  怕勾起他的不愉快回忆,池镜花不免吞吐,可转念一想,她实在渴望了解他,但这种欲望是建立在他愿意分享的基础上,若他不便言说她绝不强求。
  “这并不难。”
  说话间,奚逢秋一直微微笑着,神色毫无情绪起伏。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热衷于帮助‘弱小’,而我恰好在他们眼中就是弱小毫无生存能力,所以,我只需要他们施舍一点善意就能活下来。”
  他轻飘飘地一带而过,语气淡到仿佛正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池镜花却没有来由地为此心痛。
  所谓的施舍善意,那不就是乞讨吗?
  这若是让王府里厌恶他的那些人知道,不得狠狠把他嘲笑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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