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有些心虚地四处张望,心思已不在观赏风景村落秀丽的风景上,只在考虑绝不能让奚逢秋看出自己的异样。
  奇怪的是,奚逢秋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做出任何引诱诱惑她的行为,甚至看着比平时还要更显安静乖巧。
  简直匪夷所思。
  池镜花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思考间,奚逢秋忽地顿住脚步,回首望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少女,见她脑袋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
  声音从不远处徐徐飘来,一溜烟似的钻进池镜花耳中,不经意地随意搅动她平常的心跳。
  “没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脚步越来越慢,已落后于他一大截后,池镜花像条小尾巴似的迅速追上他,站在他的漆黑的影子下,却又清醒地与他保持在安全距离范围内。
  这样,就算他真有什么动作,她也好及时远离。
  但他没有。
  少年立在巨树下,身影略显清瘦,肩上沾着的一片落叶被风吹跑,斜阳透过枝叶洒在他的衣间,飘动的树影恍如陆离斑驳的水下世界。
  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从池镜花身后吹拂而来的微风将耳侧的发丝无意卷到他身上,黏着他的肩胛。
  他主动摊开受伤的右手,只见浅白纱布上有颗红色的小果实,不知从哪摘下的。
  “吃吗?”
  一举一动都在耐心地征求她的意见,仿佛绝不会不顾她的感受。
  池镜花瞥了一眼,有些疑惑地抬起清澈的双眸。
  “野果?”
  “嗯,要吃吗?”
  奚逢秋轻轻点头,模样纯良无害,投在颈侧的细长阴影不停摇曳,忽然间,不知想到什么,他像是被逗乐一般笑了笑。
  “不过,也许有毒。”
  嗯,没有毒。
  池镜花听出来了,他在故意恐吓她。
  他似乎总喜欢这样。
  难道看她惊恐害怕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池镜花偏不想让他如愿。
  “哦。”
  她面不改色地从他手里接过野果,不曾想,指腹不小心剐蹭到纱布,隔着纱布,仿佛被那股血腥拼命缠上,一时间,令她有些恍惚。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毫不犹豫地将红色野果塞进嘴里,牙齿轻咬了下。
  ——酸!
  酸得池镜花忍不住想要当场吐掉,然后猛猛灌水,但她忍住了,毕竟不能当面给人难堪。
  但代价是她忍不住握住拳头,浑身蓦地颤了一下,有种在一瞬间唤醒所有细胞和神经的错觉。
  她低头舔了舔唇,默默彻底消化口腔里的酸,逼退眼底的泪花,才仰起头,神情自若,再也看不出差点被酸到掉眼泪的样子。
  “好了,吃完了。”
  不知怎地,奚逢秋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她湿润且泛着些许红意的唇瓣所吸引,哪怕立刻想到她说过不会再亲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是点头应了声。
  微风轻拂少年衣袂,将他身上的香气吹至池镜花四周,化成一条无形长钩,若有似无地探进少女的呼吸和心跳。
  他再次缓慢摊开掌心,还是一颗红色的野果,孤立无助地躺在纱布中央。
  “那要再来一颗吗?”
  池镜花又看一眼。
  当然,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奚逢秋的指尖,纱布没怎么包扎好,留有几道显眼的伤口还暴露在外。
  池镜花故意偏过头,眼神飘向他身后粗壮的树干。
  “不要,太酸了,吃不下。”
  “嗯,好。”
  哪怕被无情拒绝,奚逢秋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轻轻握住五指,任其自然垂下,鸦黑睫羽轻轻颤动几下。
  晚霞满天,余晖璀璨,勾出碧蓝天空的轮廓。
  落叶簌簌又飘下几片。
  视线一晃,池镜花回过神,眨了下眼睛,忍不住扭头看他。
  不是看不懂他,而是看不清自己。
  身体的异样可以很快消失,可她心里却始终犹如筑起一道大坝,只要堆积的洪水一日无法泄出堵在胸腔,她就愈发难受。
  一切都是因为他受伤的右手。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自己就要忍不住满足他了。
  “我想回去了。”
  池镜花故意退后几步,转过身背对着他,想要快些离开。
  比起与他保持距离,还是一个人待着最为稳妥。
  她正要急匆匆地迈开步伐,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痒意,池镜花不解回头,发现是奚逢秋往她手心里塞一颗紫红色的野果。
  凉是因为野果,而痒是因为粗糙的纱布蹭到了她的指尖。
  奚逢秋望着她露出温温柔柔清浅的笑。
  “没关系,是甜的。”
  顷刻间,大坝轰然倒塌,洪水肆意冲刷着躯体每一处,从肢体的缝隙中抽出积压许久的剧烈情绪。
  没等她反应过来,池镜花已不受控制般的“啪”地一下握住他的手指。
  知道他即将会说什么,她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炽热的身躯挨着他的,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巴。
  “别说话了。”
  或许,她很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奇怪。
  跟上一次直接引诱不同,他这回是故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伤口和纱布,假乖巧,扮可怜,无非是想利用她的负罪感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那么很好,他成功了。
  即便不是引诱,他也成功了。
  哪怕池镜花分明猜到他的用意,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满足他的小癖好。
  随便他想怎么做都行。
  十分乐意。
  第54章 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月明星稀,冷风簌簌,四周寂静只闻风声,溶溶月色,枝叶的模糊影子如流动的沙画不停穿梭在二人摆动的衣间。
  池镜花拉着他一路横冲直撞,本计划直接回吴家,却不知怎地,直到弯月顶了太阳的班,也没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她分明记得就只有一条路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方才分神记岔了。
  总之,她好像迷路了。
  因被她警告过一次,奚逢秋一直没怎么开口。
  他微微垂眸望着少女在月下泛着朦胧光辉的葱白指尖,情绪莫名得到很好的安抚,他慢慢勾起唇角,不经意地露出个温和的笑。
  直到发现池镜花茫然无措地站在岔路口,似乎不知该往哪走,他才轻轻慢慢地开口询问,声音夹杂着微风,轻轻荡过少女的面颊,落在她的耳蜗里。
  “是迷路了吗?”
  “没有,我故意的。”
  这么丢脸的事情池镜花不愿承认。
  “嗯,故意的。”
  奚逢秋并未反驳,只低声重复她说过的话,继而垂眸看向他们身下纠缠拉扯的衣袂,当池镜花被风扬起的发丝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指尖,被他本能地轻轻勾缠住。
  月华倾泻如注,穿过枝叶的缝隙,直直地铺洒在地面,连路边的杂草镀上一层银白色的月光。
  可池镜花实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她东张西望,左右为难,思忖片刻,终于拿定主意。
  “走这边。”
  她毫不犹豫地拽着他往右边走,那里是幽暗僻静的竹林。
  池镜花觉得,回不回去都一样,反正都是要触碰他,不如选个人少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为了深刻践行这一原则,池镜花一声不吭地带着他一道往竹林的最深处而去,又怕迷路,不得不在心中默默记下来时的路线。
  淡蓝色的裙摆一路拂过道路两旁低矮的杂草荆棘,无意间染上草汁的青绿色,留下点点痕迹。
  池镜花对此毫无察觉。
  她霸道地将奚逢秋按在竹树下坐着,以厚厚一层的竹叶为席。
  月色浓稠,竹影婆娑,二人并排而坐。
  接着,池镜花又拉过他受伤的右手,指腹轻轻划过他的松松垮垮的凌乱纱布,想到隐在纱布下斑驳的伤痕,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
  “我帮你解开吧。”
  奚逢秋轻应了声,他慢慢垂下视线,蓝紫色的瞳孔倒映出少女浓而卷长的乌睫,又观察了下她玲珑清秀的鼻尖,蓦地弯了弯唇。
  “池镜花,真的很好说话。”
  池镜花指尖一顿,缓慢抬头。
  月光映照下的少年五官仿佛蒙上一层朦胧的纱布,眉眼愈发温柔,耳侧的耳铛倒映出月钩的的形状,深海般的双瞳偏偏只装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以平复悸动的心跳,一字一句毫无隐瞒,皆发自肺腑。
  “可我还是很生气。”
  浅浅的笑意并未从他面上消失,奚逢秋只垂眸望向少女自然垂下的蜷曲指尖,无比期待她接下来的触碰。
  可同样的,等待的时间十分难熬。
  不过,比起强迫,他更愿意这样。
  他复又抬眸,点点月光照亮双眸,他眼底笑意更甚,已掩盖瞬息即逝的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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