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要出去吗?”
池镜花轻“嗯”一声,低头时看见手腕留下几道轻微的红痕,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
她摸了摸手腕的红痕,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消不下去,只好作罢,抓紧时间跟男主汇合商量捉鬼对策才是。
等他们找到赵星澜时,他正在整理符咒,见到二人,将符咒分给他们一些,要他们贴满整个院落,只留个正门,是为了让衣服鬼可以找到他们。
同样的事情做第二遍,池镜花有了经验手脚很快,这一次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等回到院子与男主汇合时,奚逢秋也在。
察觉她毫不掩饰的视线,少年微微偏头看了过来,日光透进耳铛,形成一道暖色火光,随风轻轻摇曳,他眉眼如画,缱绻着如沐春风的笑,看着总是温温柔柔的。
而女尸,早已被人运了回来。
棺椁已被人打开,白骨安详地躺在里面,与前几日他们去墓穴下面看见的模样无差。
赵星澜思忖片刻,单独塞给她一张泛皱的黄色黄符,低声询问:“符咒的用法赵某之前已跟你说过,池姑娘,你还记得吗?”
池镜花点点头,“嗯,记得。”
——贴上就成。
赵星澜继续道:“那就麻烦池姑娘守在门口,衣服鬼一进来就将这道符贴在门口,这样,她就算想跑也不掉了。”
池镜花不禁疑惑:“女鬼白天也会出现吗?”
赵星澜语气十分笃定,“会的,只要有她在意的物件就一定会的。”
“嗯,好,我知道了。”
池镜花的最大优点就是听话:在学校听老师的,在家里听家长的,在书里自然要听男女主的。
她将符咒折好小心收起,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奚逢秋身上。
少年孤寂地站在树下,柔和的日光自枝叶缝隙倾泻而下,落于白衣间的斑驳光斑悠悠晃晃,宛若一张游动的画轴。
在遇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时,他总会无聊地翻花绳,只有在她看向自己时,才会抬眸施以温暖恬淡的笑容。
加上谪仙般的外表,天生就具有欺骗性。
“池姑娘别担心。”
想到他们二人当前微妙的关系,赵星澜意识自己不应该拆散他们,不由露出歉意的笑。
“赵某只是想请奚公子帮个忙,助赵某杀了女鬼。”
想法被男主一语道破,池镜花尴尬地挠了挠脸。
她揣起黄符从奚逢秋身边经过时脚步一顿,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踮起脚尖,右手掩住唇角,附在他
耳旁微微吐息。
“奚逢秋,待会见啦。”
池镜花说完就溜了,奚逢秋温热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他轻笑一声,再度垂眸看向指尖白丝时,殊不知早已乱作一团。
——奇怪。
此刻,正躲在门后的池镜花也觉得相当奇怪。
这男配到底怎么回事?
是分不清喜欢和好奇吗?
就算不喜欢也有偶尔动心的时候吧。
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她暗自叹了口气,低头时,无意看见一团黑漆漆的黑影正沿着屋檐下的黑色阴影迅速移动。
是衣服鬼!
真的来了!
顿时,池镜花如临大敌,紧张到无法呼吸,脑海不停重现雨夜发生的事情。
她只能强迫自己保持镇静,直到等到衣服鬼踏进院子里才猛地“啪”地一下将符咒贴在门上。
幸好衣服鬼对此毫无察觉。
待她吃力关好大门,忽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正是她来时的方向。
池镜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其实,她能想到男主这么安排的理由。
因为她没什么保命技能,而且还是衣服鬼的目标之一,所以最好能够远离危险。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让自己陷入危险,但心中莫名焦躁,只得在门口来回踱步。
很快,异响停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往回赶,在看见满地狼藉时骤然愣住。
棺椁里的女尸不见了。
赵星澜受伤倒地不起,手里攥的不是黄符而是玉佩,而不远处的树荫下躺着几近透明的女主,身上的红衣在打斗中被撕扯一角。
地面有一滩不明血迹。
阳光之下,奚逢秋就站在血迹旁边,不知是哪里受了伤,鲜红的血迹顺着臂膀,流向微微蜷曲的苍白指尖,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面。
无声胜有声。
正如初次见面那般,哪怕受了重伤也毫不在乎,眼底甚至闪烁着雀跃和兴奋,期待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他微微笑着,仰起头,隐隐可见其肩上的伤口,更为准确地说,是有谁故意盯着黑妖造成的伤口攻击他。
池镜花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白鹤正立在屋顶上,一边伸着雪白的脖子一边转动眼珠,似在寻找什么。
“奚……”
池镜花正要喊他,忽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响声,待她低头,发现有两枚染上血迹的铜钱一前一后滚到她脚边。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第31章 可以用力一些。
为保持冷静,池镜花连做了两个深呼吸。
包裹着淡淡香气的铁锈血腥无孔不入,犹如空气中浮着一层透明薄膜,越是呼吸,血腥便争先恐后地攀附而上,极速游走在身体四周。
池镜花咬了咬唇,沉默弯腰拾起铜板,当她将两枚铜钱递给奚逢秋时,见他缓慢伸摊开修长五指,轻轻笑了下,溅落脸颊的几滴不规则的斑驳血迹在日光下格外醒目。
“多谢。”
话语落地时的尾音微微上扬,语气中似夹杂着难以克制的兴奋,但待池镜花却极为有礼懂分寸。
池镜花淡定垂下眼睫,轻声回了句“不客气”,转而掰开男主的手指,将玉佩轻轻放置女主身边,这样一来,女主醒来就能回到玉佩里,避免被阳光灼伤。
不过,在她握住玉佩时,惊讶发现指腹不知何时沾上鲜红的血,应是从铜板上不小心剐蹭下来的。
待她做完这一切回过身时,看见奚逢秋衣袂轻扬,苍白的面颊带着清浅的笑意,正静静凝视着她,见她回眸,眼底笑意更深。
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样子。
池镜花不明所以,但很是好奇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边。”
正思索着,奚逢秋忽微抬食指,指着不远处,以轻轻柔柔的声音发出诚挚邀请。
“要一起过去吗?”
池镜花循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是连接另一处宅院的长形走廊,此刻正值午间,但不知为何,光亮却透不进去。
她犹豫地“嗯”了一声,与奚逢秋并排而行在幽暗的走廊,头顶上方时不时传来白鹤闹出的清脆鹤唳,是他在给奚逢秋指明方向,鼻间也萦绕着浓烈的血腥。
她微微扭头,瞥见奚逢秋肩胛处崩裂的伤口,垂下脑袋,不停摩挲指尖的血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男配是不是又犯病了?
铜钱应是为了占卜,他占卜就只能有一个目的:杀衣服鬼。
所以,他是故意放走衣服鬼的吗?
就跟在山上一样,是为了将对方引到特地的场所然后猎杀。
那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衣服鬼的藏身之地,即他给衣服鬼所占卜出的死亡之所。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池镜花。”
毫无来由地忽然唤她一声。
池镜花疑惑地偏过头。
佩在少年左耳的耳铛悠悠摇曳,他极为漂亮的眉眼蕴着淡笑,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伤疤淡去不少。
“你是在害怕吗?”
“啊……啊?”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心跳确实不大正常,但并非全都由于惧怕,还有出于对男女主的担心。
“不是,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执着占卜,明明结果都一样……”
都是死,为何要纠结死在哪里,这是池镜花一直所不能理解的。
似是想起什么,奚逢秋忽然轻笑一声,去一阵阴风扫过她耳畔,长睫下的双眸是难以掩饰的愉快。
“也许是因为很有意思。”
说罢,他抬起右手,狠狠按住肩胛的伤口。
果然没有任何知觉。
在遇到池镜花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痛觉,所以也不会痛苦,但看别人痛苦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但是,直接杀,很没有意思。
可他不明白。
为什么只有池镜花可以给予他疼痛,而别人不管是人还是妖,哪怕给他造成无数伤口也无法带来一丝痛楚。
这种感觉很奇妙。
至少,令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就如同占卜杀人一样。
池镜花不说话了。
事实上,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就猜到奚逢秋会这样回答。